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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用過早飯,即把包裹寄在店中,信步前行,只見大街之上,遊人如蟻,走了半天,有些飢餓,望見前面一座酒樓,名曰聚升樓,做得高有數文,樓上吹彈歌舞,極其繁華。門外金字招牌,寫的是包辦南北滿漢酒席,各式炒賣,一應俱全。天子進來一望,酒堂之上,座無虛空,再上一層樓,客雖略少,陳設比下邊更好。直至三層樓上,只見擺設著無數名人字畫和古董玩器,只是客座之中,並無一人。天子就揀了一個客座坐下,酒保跟了上來,站在一旁,請天子點菜。天子說道:「你家有什麼上好的酒菜,只管搬了上來便了。」酒保聽了,隨將酒餚送了上來。天子開懷暢飲,遙望樓下會景,十分熱鬧,聖心大悅。
直飲至申牌時分,會景散場,聖天子忙即下樓,那酒保忙把酒菜帳算了,也跟下樓來。隨即向掌櫃的說:「這位客官,共是八兩六錢四分。」天子聞言,將手往身上一摸,不覺呆了。豈知來時忘了帶銀兩,只得連聲說道:「來時匆匆,未曾帶銀,改日差人送來如何?」店家道:「豈有此理?這位說未帶,那位說沒有,飲了酒、吃了菜,眾皆如此說改日送來,小店還用開么?就有泰山大的本錢也不夠。若是沒有銀子,請把衣服留下。」天子聞言,勃然大怒道:「若不留衣服便如何?」店家說:「不留衣服,便不得出店門。你就是當今萬歲,吃了東西無錢,也得把龍袍留下。」天子聽了,大喝一聲,猶如平空打了一個霹靂,飛起一腳,將柜面踢翻,望著店東一掌打去。只天子是文武全才力大無窮,店東如何擋得住?早已打得各人東倒西歪。正在打得落花流水、不能開解之際,忽然門外來了個童子,生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急忙上前攔住,說:「有話好講,千祈不可動氣。」
天子正在大怒之時,忽見此童于將他攔住,滿面陪笑,再三勸解,聖心不覺大悅,自然住手。隨即問道:「你這小童,因何將我攔住?難道店家是你親戚不成?你姓甚名誰?」小童道:「好漢說哪裡話來,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見有不平之事,斷無袖手旁觀之理,我並非店家親眷,不過偶然經過,見好漢如此生氣,特此上來勸解,萬祈暫息雷霆之怒,把他不是之處,對我說知,或是小事,請看薄面,容情一二。古人云:『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小子姓周名日清,本處人。舍下離此不遠,請好漢到小居一敘如何?」
聖天子見他說話伶俐,問答清楚,心中大悅,就將吃了店中酒菜,身上未曾帶銀等項略敘一遍,末了說道:「他說若無銀子,就是當今萬歲,也要脫下龍袍,如此無禮!」小童聞言道:一此乃小事,未知好漢所欠多少?小子代付他便了。」就在身邊取出銀子一錠,約有十兩,會了酒銀,便攜了天子的手說:「方纔匆忙,未曾請教高姓大名。」天子答道:「我姓高名天賜,北京城內人。」說話之間不覺已到日清家內。便問日清道:「你家還有何人?方才十兩銀子,恐你父母要追究。」日清道:「我的父親已去世,只有寡母,你老請坐,容我稟知母親,出來相見。」隨即進內,把上項事情,逐一稟知母親。
那黃氏安人,見兒子小小年紀,有如此志氣,也自喜歡,就叫日清倒了一盅茶出來敬奉。天子接了茶,便命日清進內,「替我與你母親請安。」黃氏在屏風背後忙回說不敢當。一面細看天子,龍眉鳳目,一表人材,心中想:「此人必非常人。」只見天子問道:「令郎如此英俊,不知有多大年紀,因何不讀書呢?」黃氏答道:「小兒今年十五歲,也曾念過書,但恨他喜歡交朋結友,學習武藝,不用心念書,還望貴人指教他,就是小婦人之幸了。」天子道:「我倒有句不知進退的話,未審夫人肯容納否?令郎有這等氣概,他日必非居於人下之人,小可現在大學士劉墉門下,意欲將令郎認為螟蛉之子,將來謀個出身,不知尊意如何,可否從允?」黃氏聽了,十分歡喜,連道:「若得貴人提拔,小婦人感激不盡。」即忙叫日清上前叩頭,拜見契父。天子就用手在九龍暖肚內,摘了一粒大珍珠,作為拜見之禮。日清謝過,就送子母親收了。黃氏問道:「貴人現欲何往,可否將小兒帶去?」天子道:「我今欲到南京一遊,令郎如願往,不妨同去一走。」黃氏應允,即命家人辦上酒餚,至申牌時分,用完晚飯,日清就背上包裹,拜別母親,隨了天子出門。仍回綺南樓客寓,住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