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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梨魂 - 42 /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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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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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久無車轍,今朝嘉客何來?默揣其人,梨娘固決知其為石癡矣。且決知石癡此來,必無他事,為夢霞執柯耳。其遣去秋兒者,乃欲效蔡夫人故智,潛往屏風後,竊聽箇中消息也。兩人問答之詞,其聲浪乃直達于梨娘之耳,一字不漏。比客去已久,梨娘隨款步入闈。崔父入內喚之出,謂之曰:「有事須與兒商酌。余老矣,鄧攸之命終窮,向平之願未了,筠兒長成如許,尚為待闕之雛鳳,渠屢違父意,豈將以丫角老耶?今為渠覓得佳婿,冰人才來,余已許之矣。汝為余往告筠兒,勿再拗執,以傷老父之心也。」梨娘佯訝曰:「翁前言必如夢霞其人,乃足稱筠姑之婿,今胡為又舍之,而別覓東床耶?」崔父曰:「余所言者,即夢霞也。老眼雖花,尚具識人之鑑。夢霞者,真難得之佳子弟也。相處半載,屬意甚深,今彼自倩冰人來提姻事,余何為而不允,錯過此大好良緣耶?」梨娘曰:「筠姑得配夢霞,洵稱佳偶。況有阿翁作主,兒亦深望此事之成就。得此佳婿,筠姑亦烏有不願意者?兒當即以好訊息報告,且將為筠姑賀喜也。」語畢,整衣含笑而入

第二十二章  琴心


玉梨魂——

第二十二章 琴心


珠簾半卷,微風動鉤。筠倩午睡未起,梨娘翩然忽入,見筠倩正枕臂眠湘妃榻上。手書一卷,夢倦未拋,書葉已為風翻遍,片片作掌上舞。窺其睡容,秋波不動,笑口微開,情思昏昏,若不勝其困懶者。一種嫵媚之睡態,令人可愛,又令人可憐。即西子風前,楊妃醉后,未必過是。世縱有丹青妙手,恐亦難描寫入神也。若使霞郎見之,更不知魂消幾許矣。梨娘恐其中寒,乃微撼之醒,曰:「阿姑倦乎?胡不掩窗而睡?寒風無情,砭入肌膚,足為病魔紹介,姑欲試藥爐滋味耶?」語次,筠倩醒矣,睡意惺忪,支枕而起,謂梨娘曰:「晴窗無事,溫習舊課,偶爾睏倦,不覺入夢,未知嫂來,慢客甚矣。」梨娘戲之曰:「阿姑情思,正復不淺,夢中有何喜事而微笑啟腮窩耶?」筠倩面微幔徐曰:「嫂勿相戲,妹正欲詢嫂來意也。」梨娘笑曰:「姑慧人也,試一猜之。」筠倩凝思者再,問曰:「論文耶?」梨娘曰:「非也。」「談詩耶?讀畫耶?」梨娘曰:「皆非也。」「然則將與妹戰一局楸枰矣。」梨娘莞爾曰:「無與彈棋,有心報喜。姑聰明一世,亦有懵懂時耶?請明以告子,阿翁已為姑覓得有情郎,來與姑賀喜耳。」筠倩聞言,潮紅暈頰,晴翠翻眉,似羞似慍而言曰:「嫂胡作此惡劇,令人不耐。妹愚甚,實不解于嫂所云也。」


  
紅窗雙影,綺語如絲。筠倩以梨娘無端以不入耳之言相戲,心滋不懌。梨娘笑謝曰:「余不善辭,惱吾妹矣。雖然,事有佐證,非架詞以戲姑也。阿翁適詔余,謂筠兒今已有婿,溫郎不日將下玉鏡臺矣。冰人來,直允之,不由兒不願意也。余聞言甚駭,乃婉語翁曰:『此事翁勿孟浪,一時選擇不慎,畢生之哀樂系之。容兒商諸姑,然後再定去取。』余竊為姑不平,而姑尚欲怒余耶?」筠倩見事似非虛,遽易羞態為愁容,問曰:「真耶?抑仍戲余也?」梨娘亦憤曰:「誰戲汝者!不信可問若翁,當知余言之不謬也。」筠倩作恨聲曰:「阿父盲耶,彼非不知兒之性情者,曩以此與之衝突者非一次。父固有言,此後聽兒自主,不再加以干涉。父固愛兒而不忍拂兒意者,今胡又憒憒若是,必欲奪兒之自由權,置兒于黑暗中乎?嫂乎,妹非染新學界習氣,失卻女兒本分,喜談自由,故違父命。實以此事關係甚大,家庭專制之黑獄中,不知埋歿煞幾多巾幗。妹自入學以來,即發宏願,欲提倡婚姻自由,革除家庭專制,以救此黑獄中無數可憐之女同胞,原非僅僅為一身計也。方欲以身作則,為改良社會之先導,而身反陷之,可痛之事,孰有甚於此者!妹固無以自解,更何詞以塞同學之口乎?」語時,秋波熒熒,熱淚一眶,幾欲由腮而下。
梨娘為夢霞作說客,聞筠倩一席話,頓觸起身世之感。念曩者若得結婚自由,今日或未必有此惡果。十年舊恨,驀上心來,顏色忽然慘變。兩人相對默然。良久,梨娘嘆曰:「聞妹言,余心滋感。余與妹相處久,相知亦深,今日之事,幸妹曲從余言。翁所愛者惟姑,世烏有僅一掌珠而肯草草結姻,遺其女以遇人不淑之嘆者?妹知翁所屬意者非他人,夢霞也。此人文章道德,卓絕人群。綵鳳文鸞,天然佳偶。擇婿如斯,不辱沒阿姑身份矣。姑仍膠執,翁心必傷。翁老矣,歷年顛沛,妻喪子亡,極人世不堪之境。今玉女已得金夫,此心差堪少慰。況鵬兒髫齔,提挈無人,事成之後,孤兒寡婦,倚賴於汝夫婦者正多。姑念垂老之父,更一念已死之兄,當不惜犧牲一己之自由而顧全此將危之大局矣。」梨娘語至此,不覺一陣傷心,淚隨聲下。筠倩心大慟,亦掩面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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