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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夢駢言 - 4 / 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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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夢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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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已是深秋天氣,沿池的楊柳,都已枯黃,一陣風來,那些葉兒漸漸霎霎亂卷,池裡水也褪得見底,庵門卻開著。曾學深步入去,但見滿庭荒草,有二尺多長,來到殿上,不見半個人影,也沒有桌兒凳兒;佛臺上灰塵,積有三寸。心中想道:「好作怪,我半年不到此,怎就這般光景?」便又尋到翠云住的地方來。卻見他做房的那間門都沒有了,走進去時,撲面的都是那蜘蛛絲。曾學深此時好不心酸,卻不知道是甚來由。要尋個人問問,直尋到廚房下,見一七十多歲的佛婆擦著昏花眼兒,在那裡縫他這領破棉襖。
曾學深忙問道:「佛婆,為何你庵里弄得這個樣子,眾位姑姑何處去了?」佛婆道:「相公尊姓?」曾學深道:「小生姓曾,是來尋陳姑姑的。他如今在那裡?」
佛婆去掇條板凳來道:「相公坐了,待老身告訴你聽。先前我庵里有五位師父,今年五月內,老師父去世了,那四位都是他徒弟。一位姓白的,和一位姓梁的,都還俗嫁人去了。」


  
曾學深介面問道:「那陳姑呢?」佛婆道:「他卻有志氣,見老師父死了,白、梁兩個又還了俗,便和個盛師父,與他一般冰清玉潔的,商量道:『我兩個這裡住不得了,不如另尋個地方修行去罷。』」
曾學深道:「他卻往何處修行呢?」
佛婆道:「聞得他在城北,不知什麼庵觀里。那姓盛的,卻全沒有下落。他們都去了,只剩老身一人在此。這庵里並沒田產,常住里東西又被白、梁兩個拿完的了,老身又是七十開外的人,看管不來,因此弄得這樣荒涼。」
曾學深聽了,想道:「他既曉得在城北,卻又不知道在什麼庵觀里,這怎麼處?」便又問道:「佛婆,你不曉得陳姑在城北什麼庵觀里,可另有曉得的人么?」
佛婆道:「老身也不過是他臨去的時節聽得自言自語,說是往城北,卻不曉得可另有人知道他的。」
曾學深見說,別了佛婆,走出山門,來到停船的地方,叫阿慶搬起行李,尋個飯店歇下。對阿慶道:「你看守著行李,我不能夠就到莊家,另有事情去辦了來。」
走出店門,竟往城北,逢著庵觀,便行打聽。一連數日,並無一絲影響。曾學深忍不住眼淚紛紛,心中想道:他既和我訂了終身,怎麼不留個口信在佛婆處,好令我知他下落。莫不是有些翻悔了?卻又想道:我前日聽他言語,是個有主意人,那有對天立誓過了,卻又變卦的理?心中疑惑不決。
沒奈何,回到飯店裡,叫阿慶挑了行李,往莊家去。
于氏老夫人和莊德音見他到來,慇勤相待,這也不表。在莊家耽擱了十來天,放心不下,每日出門去訪問,卻終沒有音耗。只得告別了回武昌。有幸而來,沒幸而去。說不盡萬種淒涼。
到了家中,莊夫人問起姻事,曾學深扯謊道:「母舅說陳翁有事往岳州去了,急切未能就歸,等他回來,不論成否,遣人來知會的。」莊夫人聽說,也便無話。
一歇半載,不覺早又春末夏初,是去年會翠云的時候。莊夫人不見黃州信來,對兒子道:「你說母舅自遣人來通知,如何至今杳然?我也多年不去望你外祖母了,思量親自走遭,你可在家用心照看門戶。」
曾學深這半年,猶如小孩子不見了侞母,苦不可言,正發想再往黃州探訪,卻聽見母親說自己要去,留他在家,老大著忙,道:「母親這些小事,何必自往,不如仍令孩兒去吧。」
莊夫人道:「對你說的,我久不見了母親,因此要去不專為你姻事。」曾學深道:「既然母親要去,孩兒自該陪侍前往。」莊夫人道:「你也去了,這家無人,怎教我放心得下。你只依我在家的是。」曾學深是孝順的,見母親說不放心,只得歇了。
當下,莊夫人帶了幾個丫頭、僕婦,又有老家人胡贊跟了,來到黃州,拜見了于氏老夫人。母女有好幾年不見面,真個有割不斷的許多說話。
到了次日,莊夫人卻才問老夫人道:「去年外孫回家,說外祖母要替他聯姻陳宅;緣何至今並無迴音?可是陳家不肯么?」


  
于氏老夫人聽了茫然,搖著頭道:「並未這事。我這裡也沒有門第好好的什麼陳家,這話好奇,卻是那裡來的。」
莊夫人見說,氣忿忿道:「是了,家中有人來與他作伐,我心中已是的了,這畜生偏不願,卻把那話來哄我。還不知他是什麼心哩,好不可恨。」
于氏老夫人勸道:「你且不要動氣,或者做母舅的,果有這話,也未可知。且等他回家,便知分曉。」
原來,那時莊德音有事,到九江去了,未得回來。莊夫人暫息了怒。
卻說黃州地面有座山,喚做蓮花山,山上有所觀音庵,也是女庵,那菩薩極靈。莊夫人有曾學深在身上時,許下願心,倘得生男,親自上山酬愿,行許多善事。後來生下曾學深,幾次要去了愿,卻因黃州府城到那裡,還有兩日之程,路遠了些;又兼莊夫人不能常來黃州,因此蹉跎下了。
這番在母家,想道:如今孩兒已經長成,這願心如何再遲!便揀個日子,于氏老夫人分付,閤家都替他吃了齋,雇幾乘轎子,抬了莊夫人,和幾個跟去的女眷。那胡贊也雇匹牲口騎了,攜帶許多齋獻福物,並些佈施尼姑的衲衣、齋糧,取路投蓮花山來。
到了山上,齋獻已畢,把佈施什物也都分發了,便打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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