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一聽給袁崇煥問罪,他竟驚詫得張口結舌!心想此次以御旨召喚袁崇煥進京,本意是要論功行賞的,怎可一夜之間慶功就變成問罪了呢?抬眼見魏忠賢緊盯著自己,便頗感為難地:「魏公公,這罪……不好定啊!」
「不好定?」魏忠賢露出一絲冷笑,「什麼叫指鹿為馬,你總該知道吧?」
崔呈秀是個得過功名的人,當然知道這個出於《史記-秦始皇本紀》中的典故:「趙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驗,持鹿獻于秦二世,曰:」馬也。『秦二世笑曰:「丞相誤耶?謂鹿為馬。』問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趙高。或言鹿者,趙高因陰中諸言鹿者以法。」這個典故是說權奸誤國,有意顛倒黑白,混淆是非。
崔呈秀對於魏忠賢甘願以權奸自許並沒有多想,但趙高那僅僅是鹿與馬的識別問題,而袁崇煥卻是盡人皆知的蓋世之功啊!
第三十二章 翻雲覆雨
第三十二章翻雲覆雨
魏忠賢見崔呈秀面有難色,便問道:「你說說,袁崇煥他都是什麼功勞?」
崔呈秀深深嚥了口唾沫,清了清嗓音,介紹說:「經略高第恣意妄為,招致東線慘敗后,後金便舉兵西渡,以十萬之眾圍困寧遠。寧遠城中僅有萬人,袁崇煥立即召集將士誓死守禦、書寫血書以激勵將士忠義之心,然後堅壁清野、嚴陣以待,最後交戰數日,終使後金死傷慘重,被迫撤圍敗走。這是以少勝多……」
「得了!」魏忠賢揮手打斷了崔呈秀:「後金來了,圍著他,他是不是沒有出擊?」
崔呈秀疑惑地點了點頭。
魏忠賢緩緩翻動一下手掌,陰笑地:「那咱就定他個貪生怕死,貽誤戰機,當擊不擊。這該當何罪?」
「這……」崔呈秀遲疑了一下,但隨即便領悟地點頭唯諾:「對,就定他個貪生怕死,貽誤戰機!」
「還有呢?」
「還有就是錦州被圍,皇太極希圖借圍城之機引出袁崇煥,但袁崇煥識破詭計……」
「停!」魏忠賢又抬手製止,「他不是沒有出兵救錦州嗎?那咱再定他個畏敵如虎,見死不救,當援不援。又該當何罪?」
崔呈秀連連點頭……
「還有!」魏忠賢面帶怒容地:「老夫本想拉他一把,視作心腹,袁崇煥竟然退回賞銀,羞辱老夫,蔑視朝廷。又該當何罪!」
「如此一說,確當死罪!」
「怎麼處置都不過分!」魏忠賢表情陰冷,從容吩咐:「念袁蠻子並非東林黨徒,從輕發落,削職為民,放歸故里!」
慶功變為問罪,奉旨進京領賞成了削職為民,放歸故里!這訊息傳至湖廣會館,怎能不讓人義憤填膺、憤怒至極呢?
「這是什麼世道!忠奸不分,黑白顛倒!老子不幹了!」早就對朝廷不滿的孫祖壽,說著將頭上的官盔摘下,狠狠地擲于桌上!
「這就是官場啊!」祖象升望著桌上的官盔,不勝悲嘆地,「變白為黑,變黑為白,功可變罪,于天不公,于理難容!既然崇煥兄無功有罪,削職為民,我祖象升的功也不要了,一樣削職為民!」說完也脫下朝服,放在桌上。
謝尚政見狀,也邊脫朝服冠帶邊說:「我的功也不要了!」
袁崇煥見此,深為感動,他一邊幫弟兄們拾起掉在地上的衣物,一邊勸慰:「弟兄們的功是朝廷論功行賞,皇上親批御賜,是用命換來的,怎能不要呢!」
謝尚政長長嘆了一口氣:「我這心裡憋得慌啊!」他見弟兄們都沉悶著,再也沒有話說,便突發奇想:「崇煥兄,今晚我們去熙春院玩玩如何?一解憂煩!」
「去那幹啥?」祖象升一聽,便厲聲反對,「你又不是不知道,崇煥兄不置婢妾,從不登青樓妓院!」
「不!」袁崇煥出人意料地一反常態,「一生難得清閑,今天我請客,請弟兄們去熙春院,一飽口福眼福耳福。」說著禁不住悲憤難平,「削職為民,放回故里!好好!好啊!」
第三十三章 袁崇煥點唱《竇娥冤》
第三十三章袁崇煥點唱《竇娥冤》
袁崇煥偕祖象升、謝尚政、孫祖壽來到熙春院,正欲走進客廳,毛雲龍從客廳走出,不期而遇。
毛雲龍是訊息靈通之人,他早已知曉袁崇煥的厄運,故作驚訝:「哎呀,這不是袁大人嘛!想不到四位大人結伍而來,幸會幸會!」
袁崇煥微微一笑:「早聽說熙春院佳麗如雲,可以消魂攝魄,忘掉國事,慰藉心懷嘍!」
毛雲龍別有用心地看看袁崇煥,問:「袁大人是來『遊園驚夢』?還是『拷紅』、『斷橋』啊?」
袁崇煥側視一眼毛雲龍,回道:「驚夢夢不驚,斷橋橋不斷,沒意思!袁某要來『竇娥冤』!」
「《竇娥冤》?好!真叫冤哪!冤得感天動地!」毛雲龍一拱手,「兄弟失陪,袁大人,請!」
「請!」袁崇煥回禮示意。
毛雲龍剛邁出屋門,幾名妓女便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竇娥的扮演者楊宛素的住處,已由妥娘另行安頓。這是一處僻靜而又清幽的院落,小巧玲瓏,一排翠竹加幾簇花木,點綴得頗具詩意。而進入屋內,一幅軸畫掛在廳房正中,畫面中的潑墨荷花,鬱鬱蒼蒼;荷花待放,傲然挺立。一切都體現著女主人出污泥而不染的清風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