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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意誠又說道:「有是還有一個在此地,不過一則他才從貴州回來,恐怕一時沒有工夫。二則卻有一點真實學問,未必肯居人下。」
曾國藩忙問道:「姻兄所說,莫非就是胡潤芝么?」郭意誠點點頭道:「正是此人。」
曾國藩忙回道:「潤芝也是兄弟的老友。但他為人,誠如尊論,未必肯為我用。」
郭意誠又略想了一想道:「要未只有湘陽縣的那位左季高了。我的熟人之中除了他們幾個,委實沒有甚麼人材了。這件也非小事,兄弟不敢隨便保舉。」
曾國藩不待郭意誠說完,已在亂搖其頭道:「季高為人,他雖一中之後,未曾連捷,可是他的目空一切,更比潤芝還要難以相處。兄弟平生最欽佩的,倒是姻兄。可否看在桑梓分上,暫時幫兄弟一個忙呢?」
郭意誠聽說,微蹙其眉的答道:「這件事情,並非兄弟故高聲價,有兄大才,足夠對付得了。將來若真缺人之時,可令舍弟嵩燾前來相助。」
曾國藩素知意誠為人,不樂仕進,閑散慣了的,當下也不相強,單是答著:「令弟肯來幫忙,還有何說。」
郭意誠道:「這未兄弟回去,一面給信與張中丞去,一面函知舍弟便了。」
曾國藩聽說,又補上一句道:「姻兄見了張中丞,最好還是替我力辭,真的不能辭去,再行示知。」
郭意誠連忙雙手亂搖道:「這是造福桑梓之事,我兄的聖眷本隆,聲望又好,怎麼能夠辭去?」
曾國藩聽說,方不再說。等得送走郭意誠之後,忙告知竹亭封翁,以及兩位叔嬸,方才命人分頭去請羅楊塔三個。
那時正是咸豐二年六月,離開清朝入關的時候既久,一班人民,對於吳三桂引狼入室的事情,已非親目所睹,既成事過情遷,大家都認清室是主,凡是稍有一些才具的人們,試問誰不望著幹點顯親揚名之事。況且塔齊布本是駐防旗人;羅楊兩個,又是平日服膺曾國藩的。當下一聽曾國藩爲了興辦團練,前去相遣,當然不約而同的一齊到來。相見之下,曾國藩即將奉旨辦理團練,擬請他們幫忙之事,告知他們。三人聽說,略謙虛幾句,欣然允諾。
沒有幾天,張撫臺果然聽了郭意誠之話,就派那個候補參將曾大成,親送照會前來。曾國藩因見曾大成的身體魁梧,精神飽滿,還算一位將材,便也把他留下,以借差遣。第二天,就同羅楊塔三個一起進省,會過張亮基中丞之後,便以一座公所做了團練局用,至於一切的軍械軍服,都由警務處和藩司那裡送來。曾國藩瞧得大致業已楚楚,便將招募人民充當團勇的告示貼出,不到幾天,已滿預定的五千人數。曾國藩復與羅楊塔三個商議一下,把那五千團勇,分為東南西北中的五隊,自己兼統了中隊。又命羅楊塔三個,分統東南西的三隊。尚餘北隊。
正在物色相當人材的當口,誰知他那幾個兄弟,都在家中和他父親吵個不休。大家說是大哥三考出身,做到侍郎,這是他肯用功所致,我們沒有話說;現在朝廷既是派了大哥督辦團練,這是保衛桑梓之事,凡有血氣的人們,都是應該做的。父親快快寄信,我們拿了好去局中自效。那位竹亭封翁,竟被他的幾位賢郎吵得無法對付。後來還是寫信先去問了曾國藩,究竟怎樣辦法?
接到回信說是:國藩業已受了朝廷的恩典,自然只好以身報國。但是因此久疏定省,已覺子職有虧;若是再令幾個兄弟,一齊來局辦事,舍家顧國,也非為子之道。既是幾個兄弟如此在說,國藩一定阻止,又非為兄之道。只有取一個調和辦法,可令國葆兄弟一人來局。其餘三個兄弟,應該在家,一面用心讀書,一面侍奉父親以及兩位叔嬸。至於家中用度,國藩自會按月寄回,不必幾個兄弟躁心。一個人只要有了學問、名望,便好垂名萬世,不必一定做官,方才算得顯揚的。
竹亭封翁得了此信,方才算有解圍之法,就把此信給與四個兒子去看。大家看畢,都覺他們大哥信中的言語,於國於家,于公于私,沒有一處不顧周全,沒有一處有點漏洞,實在無法反對,方才偃旗息鼓,只讓國葆一人去到局中。
國葆到了局中,見過他的大哥,曾國藩問過家中情形,又以古今大義,細細的講與國葆聽了一番,然後方命國葆統帶北隊。國葆又因兄弟兩個,同在一局辦事,反而有些不便,即將國葆二字改為貞干二字。國藩倒也為然。
那座團練局中,五位統帶,既已齊全。曾國藩曾任兵部侍郎,自然曉暢軍機,不必說它;就是羅楊塔三個,也是大將之材;只有這位北隊的曾貞干統帶,稍覺年輕一些,軍事之學,也差一些。好在事事有他老兄作主,所以把那東南西北中的五隊團勇,真是訓練得人人有勇,個個能戰,勝過那時的綠營十倍。曾國藩雖在一面命人探聽洪軍訊息,一面每日的仍在局中寫字看書,作他日記,所寫之字,還要一筆不茍。
哪知石達開同了羅大綱二人,統率大軍,已經殺到衡州。那時張亮基那裡,每日接到各處告急的公文,猶同雪片飛來的一般,慌忙親到團練局中,要請曾國藩和他會同迎敵。曾國藩當然一口答應。張亮基聽了大喜,馬上飭知全省營務處調齊軍隊,一同出發。
張亮基知石羅二人,乃是洪軍之中的健將,不是甚麼小醜跳樑。這次的軍事,斷非最短期間能夠了結的。深恐自己才力不足,要誤大事,已將胡林翼這人,請入軍中參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