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聲色者，才人之寄旅；文章者，造物之工師。我思古人，如子胥吹蕭，正平 撾鼓，叔夜彈琴，季長弄笛，王維為「琵琶弟子」，和凝稱「曲子相公」，以至 京兆畫眉，幼輿折齒，子建傅粉，相如掛冠，子京之半臂忍寒，熙載之衲衣乞食， 此皆絶世才人，落 ...

填詞一道，文人之末技也．然能抑而為此，猶覺愈于馳馬試劍，縱酒呼盧．孔子有言：「不有博弈者乎？為之猶賢乎已。」博弈雖戲具，猶賢于「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填詞雖小道，不又賢于博弈乎？吾謂技無大小，貴在能精；才乏纖洪，利於善用。能精善用，雖寸長尺 ...

填詞首重音律，而予獨先結構者，以音律有書可考，其理彰明較著。自《中原音韻》一出，則陰陽平仄畫有塍區，如舟行水中，車推岸上，稍知率由者，四欲故犯而不能矣。《嘯余》、《九宮》二譜一出，則葫蘆有樣，粉本昭然。前人呼制曲為填詞，填者，布也，猶棋枰之 ...

武人之刀，文士之筆，皆殺人之具也。刀能殺人，人盡知之；筆能殺人，人則未盡知也。然筆能殺人，猶有或知之者；至筆之殺人較刀之殺人，其快其凶更加百倍，則未有能知之而明言以戒世者。予請深言其故。何以知之？知之於刑人之際。殺之與剮，同是一死，而輕重別 ...

古人作文一篇，定有一篇之主腦。主腦非也，即作者立言之本意也。傳奇亦然。一本戲中，有無數人名，究竟俱屬陪賓，原其初心，止為一人而設。即此一人之身，自始至終，離合悲歡，中具無限情由，無究關目，究竟俱屬衍文，原其初心，又止為一事而設。此一人一事， ...

編戲有如縫衣，其初則以完全者剪碎，其後又以剪碎者湊成。剪碎易，湊成難，湊成之工，全在針線緊密。一節偶疏，全篇之破綻出矣。每編一折，必須前顧數折，後顧數折。顧前者，欲其照映，顧後者，便于埋伏。照映埋伏，不止照映一人、埋伏一事，凡是此劇中有名之 ...

昔人云：「畫鬼魅易，畫狗馬難。」以鬼魅無形，畫之不似，難於稽考。狗馬為人所習見，一筆稍乖，是人得以指摘。可見事涉荒唐，即文人藏拙之具也。而近日傳奇，獨工于為此。噫，活人見鬼，其兆不祥，矧有吉事之家，動出魑魅魍魎為壽乎？移風易俗，當自此始。吾 ...

曲文之詞采，與詩文之詞采非但不同，且要判然相反。何也？詩文之詞采，貴典雅而賤粗俗，宜蘊藉而忌分明。詞曲不然，話則本之街談巷議，事則取其直說明言。凡讀傳奇而有令人費解，或初閲不見其佳，深思而後得其意之所在者，便非絶妙好詞，不問而知為今曲，非元 ...

詞貴顯淺之說，前已道之詳矣。然一味顯淺而不知分別，則將日流粗俗，求為文人之筆而不可得矣。元曲多犯此病，乃矯艱深隱晦之弊而過焉者也。極粗極俗之語，未嘗不入填詞，但宜從腳色起見。如在花面口中，則惟恐不粗不俗，一涉生旦之曲，便宜斟酌其詞。無論生為 ...

作文之最樂者，莫如填詞，其最苦者，亦莫如填詞。填詞之樂，詳後《賓白》之第二幅，上天入地，作佛成仙，無一不隨意到，較之南面百城，洵有過焉者矣。至說其苦，亦有千態萬狀，擬之悲傷疾痛、桎梏幽囚諸逆境，殆有甚焉者。請詳言之。他種文字，隨人長短，聽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