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要破腹分屍的呀,」傑瑞說。 「野蠻着呢!」 「這是法律,」衰老的行員把他吃驚的眼鏡轉向他。 「這是法律!」 「我認為法律把人分屍也太厲害了點。 殺了他就夠厲害的,分屍太過分了,先生。 」 「一點也不,」老行員說。 「對法律要說好話。 好好保護你的胸口和嗓子,好朋友,別去管法律的閒事,我奉勸你。 」 「我這胸口和嗓子都是叫濕氣害的,先生,」傑瑞說。 「我掙錢過日子要受多少濕氣,你想想看。 」 「好了,好了,」衰老的行員說,「咱們誰都掙錢過日子,可辦法各有不同。 有人受潮,有人枯燥。 信在這兒,去吧。 」 傑瑞接過信,外表畢恭畢敬,心裡卻不服,說,「你也是個乾瘦的老頭兒呢。 」他鞠了一躬,順便把去向告訴了兒子,才上了路。 那時絞刑還在泰本執行,因此新門監獄大門外那條街還不像後來那麼聲名狼籍,但監獄卻是個惡劣的地方,各種墮落荒唐與流氓行為都在那裡出現,各種可怕的疾病也都在那裡孳生,而且隨着囚徒進入法庭,有時甚至從被告席徑直傳染給大法官,把他從寶座上拉下來。 戴黑色禮帽的法官對囚犯宣判死刑時,也宣判了自己的毀滅,甚至毀滅得比囚犯還早的事出現過不止一次。 此外,老貝勒還以「死亡逆旅」聞名。 面無人色的旅客不斷從那兒出發,坐著大車或馬車經過一條充滿暴烈事件的路去到另一個世界。 在穿過大約兩英里半的大街和公路時,並沒有幾個公民(即使有的話)為此感到慚傀。 習慣是強有力的,習慣成自然在開始時也很有用處。 這監獄還以枷刑聞名。 那是一種古老而聰明的制度,那種懲罰傷害之深沒有人可以預見。 它也以鞭刑柱聞名,那也是一種可愛而古老的制度,看了之後是會令人大發慈悲,心腸變軟的。 它也以大量的「血錢」交易聞名,那也是我們祖宗聰明的一種表現,它能系統全面地引向天下最駭人聽聞的僱傭犯罪。 總而言之,那時的老貝勒是「存在便是合理」這句名言的最佳例證。 這個警句若是沒有包含「過去不存在的也都不合理」這個令人尷尬的推論的話,倒可以算作是結論性的,雖然並不管用。 骯髒的人群滿佈在這種恐怖活動的現場。 送信人以習慣于一聲不響穿過人群的技巧穿過了人群,找到了他要找的門,從一道小活門遞進了信。 那時人們花錢看老貝勒的表演正像花錢看貝德蘭的表演一樣,不過老貝勒要貴得多。 因此老貝勒的門全都嚴加把守只有罪犯進出的交通口例外,那倒是大敞開的。 在一陣耽誤和躊躇之後,那門很不情願地開了一條縫,讓傑瑞·克朗徹擠進了法庭。 「在幹啥?」他悄聲問身邊的人。 「還沒開始。 」 「要審什麼案?」 「叛國案。 」 「要分屍的,是麼?」 「啊!」那人興緻勃勃地回答,「先要在架于上絞個半死,再放下來讓他眼看著一刀一刀割,再掏出內臟,當着他的面燒掉。 最後才砍掉頭,卸作四塊。 這種刑罰就是這樣。 」 「你是說,若是認定他有罪的話?」傑瑞說道,彷彿加上一份「但書」。 啊!他們會認定他犯罪的,”對方說,「別擔心。 」 克朗徹先生的注意力此刻被門衛分散了。 他看見門衛拿着信向羅瑞先生逛去。 羅瑞先生跟戴假髮的先生們一起坐在桌前,距離囚犯的辯護人不遠。 那辯護人戴着假髮,面前有一大捆檔案。 差不多跟他們正對面還坐著另一個戴假髮的先生,雙手插在口袋裏。 克朗徹先生當時和後來看他時,他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法庭的天花板上。 傑瑞大聲咳嗽了一下,又揉了揉下巴,做了個手勢,引起了羅瑞先生的注意一一羅瑞先生已站起身在找他,見了他便點點頭又坐下了。 「他跟這案子有什麼關係?」剛纔和他談話的人問。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傑瑞說。 「若是有人調查起來,你跟這案子有什麼關係麼?」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傑瑞說。 法官進場,引起了一番忙亂,然後靜了下來,這就阻止了他倆的對話。 被告席馬上成了注意力的中心。 一直站在那兒的兩個獄史走出去,帶來了囚犯,送進了被告席。 除了那個戴假髮望天花板的人之外,每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被告身上。 那兒的全部人類的呼吸都向他滾去,像海濤,像鳳,像火焰。 急切的面孔努力繞過柱頭,轉過犄角,都想看到他。 後排的觀眾站起了身,連他的一根頭髮也不肯放過;站着的人手扶着前面的人的肩頭往前看,不管是否影響了別人,只想看個明白他們或踮起腳尖、或踩在牆裙上、或踩在簡直踩不住的東西上,要想看到囚徒身上的各個部位。 傑瑞站在站立的人群中很顯眼,好像是新門監獄帶鐵蒺藜的牆壁的一個活的部分,他那有啤酒味兒的鼻息向囚犯吹去(他在路上才喝了一盅),也把那氣味跟別人的氣味-一啤酒味、杜松子酒味、茶味、咖啡味等等混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股浪潮。 那浪潮已融合為一股渾濁的霧和雨向他沖刷過來,也已經向他身後的大窗戶沖刷過去。 第2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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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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