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問題不在這兒。 後來,我同他告別。 您知道,他這老頭是很注意時間的,他到了晚年睡得很早。 我走出門來……不見了我的車伕特裡豐!我很着急,一再打聽:『特裡豐把我的馬車弄到哪兒去了?』原來,他以為我會坐很久,便上什麼相好或是什麼姐妹那裡參加婚禮去了……只有天曉得!反正是在彼得堡郊外這裡的一個什麼地方。 所以就便把馬車也帶去了。 」出於禮節長官又望瞭望普謝爾多尼莫夫。 普謝爾多尼莫夫連忙彎着身子,但一點也不像給長官行禮。 「沒有一點同情心,」這個念頭在伊萬·伊裡奇腦海中閃過。 「您請說吧!」深為吃驚的阿基姆·彼得羅維奇說。 人群中響起一陣驚訝的小喧嘩。 「您想得到我當時的處境吧……(伊萬·伊裡奇望了一眼大家)無可奈何,我只得步行了。 我想,我到了大街上就可以找到出租馬車的……嘿——嘿!」 「嘻——嘻——嘻!」阿基姆·彼得羅維奇恭敬地回答。 人群中又起喧嘩,但卻是歡快的。 這時,壁燈玻璃罩啪地一聲爆裂,有人趕快跑上去把它清理了。 普謝爾多尼莫夫身子猝然一抖,緊張地看了一眼壁燈,不過,長官毫不在意,一切又復歸平靜。 「我走着……夜色是那樣美麗、靜謐。 我忽然聽到音樂聲、跺腳聲。 有人在跳舞。 我好奇地去問一個警察,他說是普謝爾多尼莫夫舉行婚禮。 老弟,是你在舉辦整個彼得堡郊外的舞會吧?哈——哈!」他忽而又對普謝爾多尼莫夫說。 「嘻——嘻——嘻!是的,大人……」阿基姆·彼得羅維奇答道。 客人們又騷動起來,但最愚蠢不過的是普謝爾多尼莫夫,他雖然又在行禮,可是,直到現在還一笑也不笑,活像個木頭人。 「難道他是個傻瓜不成!」伊萬·伊裡奇心裡想道。 「笨蛋也是會笑的嘛,那不就萬事順利了嗎。 」他心急如焚。 「我心想,讓我走進下屬家裡看看吧,他是不會趕我走的……不管高興不高興,他都會歡迎客人的。 老弟,請你原諒。 如果我對你有所打擾的話,那我就走……我只是順道來瞧瞧的……」 但是,整個人群又慢慢地開始騷動起來了。 阿基姆·彼得羅維奇討好地瞧著,好像說:「大人,您怎麼會打擾我們呢?」客人們都活躍起來,表現出一些無拘無束的初步跡象。 女士們几乎都坐了下來,這是值得讚許的吉兆,其中一些膽大的用小手帕給自己搧風。 有個穿破舊的天鵝絨連衣裙的女人故意對一個軍官大聲說話,軍官本想大聲回敬她,但由於只有他倆才這麼大聲嚷叫,所以他忍住了。 男士中大多是公務員,只有兩三個大學生,他們互相交換眼色,彷彿互相鼓動不要拘束。 他們清着嗓子三步兩步地向四面散開。 不過,沒有人特別膽怯了,可是大家都面色難看,差不多都暗自以敵對的目光望着那位破壞他們尋歡的不速之客。 那個軍官羞於自己的膽子小,慢慢地往桌子那邊走去。 「喂,老弟,請問你的名字和父稱?」伊萬·伊裡奇向普謝爾多尼莫夫問。 「波爾菲裡·彼得羅夫,大人,」他瞪着兩眼像接受檢閲似的回答。 「波爾菲裡·彼得羅夫,請介紹我認識你的新婚妻子……帶我去吧……我……」 伊萬·伊裡奇原想欠起身來,但普謝爾多尼莫夫飛也似地跑進客廳去了。 其實,新娘就站在客廳門口,但是,一所到談論她就躲開了。 過了一會,普謝爾多尼莫夫輓着她的手出來了,人們紛紛給他倆讓路。 伊萬·伊裡奇洋洋得意地欠起身子,向新娘報以最親切的微笑。 「非常非常高興認識你,」他說著致以地道的上流社會的微微鞠躬,「尤其是在這樣的日子裡……」 他十分狡猾地笑了笑。 女士們興奮得激動起來。 「ucdhf①,」穿天鵝絨連衣裙的女人几乎嚷着說。 ①法語:她太迷人了。 新娘配得上普謝爾多尼莫夫。 她是個瘦削的少女,不過十六七歲,蒼白的小臉,尖尖的小鼻子,一雙靈活、的溜的溜的小眼睛全無羞澀味,相反,還帶著毒辣辣的神色凝視着。 顯然是因為她漂亮普謝爾多尼莫夫才娶了她。 她穿著白色細紗連衣裙,粉紅色外套,細長的脖子,嬌嫩的身段,骨骼突出。 對於長官的親切問候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你太太真美,」他繼續小聲說,似乎是隻對普謝爾多尼莫夫一個人說的,但也故意讓新娘聽見。 但是,普謝爾多尼莫夫什麼也沒有回答,甚至這一次連身子也沒晃動。 伊萬·伊裡奇甚至感到,在他的眼睛裡深藏着冷漠和神秘,甚至在心底里蘊藏着特殊的惡意。 但是,無論如何也要使她動情才行。 要知道,他是為她而來的啊。 「然而,這真是很般配的一對!」他想了想,「不過……」 他又轉而與坐在他身旁沙發裡的新娘說話,但是,他提出的兩三個問題,得到的回答都是「是」和「不是」,而別的確實什麼也沒有。 「只要她感到難為情。 」他繼續暗自想,「那我就可以同她開玩笑。 要知道,我的處境是進退兩難的。 」阿基姆·彼得羅維奇像故意似的也默默不語,雖然是因為愚蠢,但仍然不能給予寬恕。 「諸位先生!我沒有使你們掃興吧?」伊萬·伊裡奇對著大家說。 他感到他的手掌在冒汗。 「沒有……請放心,大人,我們馬上就開始,現在……讓我們涼快涼快一下,」那個軍官回答。 新娘讚賞地看了他一眼:軍官年歲不大,穿著軍裝。 普謝爾多尼莫夫站在原地,身子朝前探,鷹鈎鼻子似乎比以前伸得更出來了。 他聽著,望着,就像手拿大衣站在那裡等待主人話別結束的仆役。 這個比喻是伊萬·伊裡奇親自作出的;他侷促不安,感覺難堪,十分難堪,腳下的地板在滑走,他似乎走到了什麼地方,但卻走不出來。 好像他置身茫茫黑夜之中。 人們忽然讓開了一條路,走來一個身材不高但很結實的婦女。 她已經有了一把年紀,衣着樸素,雖然經過一番打扮。 她肩上披着大披肩,用別針別在頸下喉頭旁,頭上戴着包發帽。 顯然她還不大習慣。 她兩手捧着一個圓形小托盤,上面放有一瓶滿滿的但已經打開的香檳酒,以及不多不少兩個酒杯。 顯然,那瓶酒是專門給兩位客人準備的。 那中年婦女徑直走到長官跟前。 「大人,請別見怪,」她一邊鞠躬一邊說,「您看得起我們,光臨我小兒的婚禮,我們無限歡迎,請飲了這杯祝賀新人,請勿嫌棄,請賞光。 」 第7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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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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