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院並不操心其他幾位公主,亦無求婚者前來煩擾。 惟用心思慮三公主婚事。 此事雖屬深宮秘談,卻不勝而走,傳與世人。 便有不少人前來說媒攀親。 源氏想道:「我家右衛門督至今尚未成親。 他不是說非是女不娶嗎?如今三公主正欲擇婿,此良機不可錯失。 或者幸中,亦為增添光彩,實乃美妙之事。 」於是,他便叫夫人勸請其朦朧月夜前去說合。 俄月夜誠懇真摯,好話道盡,期望朱雀院應允。 螢兵部卿親王,因被髯黑大將橫刀奪愛,發誓如若娶妻必超過玉囊,以免被盜黑夫婦恥笑。 聞知三公主選婿,亦躍躍欲試,為此絞盡腦汁,不勝其苦。 朱雀院的家臣藤大綱言擔心朱雀院一旦出家修道,他便失卻了依靠。 便亦生非分之想,希望得到朱雀院的青睞,以此成為可托之人。 另外,中納吉夕霧聞此消息,想道:「朱雀院曾親口勸誘,欲將三公主嫁我。 現在只須找個中間人前去說合,他定不會拒絶。 」他有些朝秦暮楚了。 既而又想:「雲居雁現已視我為終身依託之人。 多年來,我從未移情別戀,亦未拿她的薄情為藉口拋棄她。 現在豈可突然改變,令她悲傷呢!一旦與神聖的公主締姻,萬事皆不能隨我之意。 倘二者兼要,勢必兩不討好。 」夕霧生性惇厚,此乃心念,未曾對人說及。 但卻時常注意三公主擇婿之事。 倘另擇他人,心中亦是怫然不樂。 皇太子聞此消息,說道:「三公主擇婿之事,最重要的是開了公主下嫁之先例,須鄭重考慮。 普通人臣中雖有人品優秀者,但名位低微,不配公主。 三公主倘執意下嫁,那六條院主人最為合宜,請他代為撫育。 」但他只是口傳而並未鄭重上書。 朱雀院聽了深覺有理,說道:「所言極是。 」於是堅定決心,便派有中共為中介,將朱雀院之意向源氏一一陳述。 源氏對朱雀院為三公主費盡心計擇婿早有所聞。 他答道:「仰承朱雀院厚愛。 但我與他年齡僅長,卻要我擔此照顧之責,自己卻隱遁。 其實我有生之年不管對哪位皇子或皇女,皆視為自己人。 他特地託付於我的三公主,自當加倍照應。 但人世變化無常,只怕連我在世之時亦難靠得住。 」繼而又說道:「況公主終身託付我,與我情意篤厚,則我一旦棄世,于她徒生痛苦,於我顧念塵世,亦難往生極樂。 中納言夕霧正值少壯,雖欠穩健,但青春鼎盛。 若論才能,將來定是朝廷中堅,前程無量。 據我看來,二人極為相配。 只是夕霧憨直固守,恐難割捨心愛之人,對此,只恐朱雀院不無顧忌。 」 左右並見源氏天接受之意,心念朱雀院之意異常懇求,老告之實情,定然使他傷心失望。 於是又將朱雀院私下決定的計劃—一具告。 源氏聽罷,微笑着答道:「于朱雀院那裡,三公主受到如此偏憐,其前途亦不必顧慮。 如今我看只有冷泉帝為最佳人選。 宮中女禦身份皆不如三公主尊貴,想必三公主定會後來居上呢!桐壺院時代,弘徽殿太后是首先入宮的女禦,權勢鼎盛。 但一度被後來的藤壺母后所排擠。 三公主的母親藤壺女禦與藤壺母后為同胞姐妹。 世人告稱兩人容貌酷似,美麗非凡。 則三公主無論肖似誰,其相貌一定美艷絶倫。 」此時他想象三公主的容貌,不禁心嚮往之。 歲暮,為準備三公主着裳儀式,空前絶後的喧嘩擾攘,隆盛無比。 然朱雀院病未痊癒,故諸事忙亂。 儀式場佈置于朱雀院內皇后所居柏殿中。 帳幕帷屏以至一應諸物,概不用本國綫錦,皆摹仿中國皇后宮殿的裝飾,富麗堂皇,光彩奪目。 結腰之職,預先聘定太政大臣擔任。 太政大臣為人一向謹慎,素來不肯輕易參謁朱雀院。 但他對朱雀院的意旨向來遵從,故此次滿口答應,如期到場。 左大臣、右大臣以及其他諸王侯公卿都來參與儀式。 即便那些因事而難於出席者,也儘力前來賀喜。 八大親王,殿上諸人,冷泉帝與皇太子兩方所有讀到之人,無一不至。 儀式之莊嚴隆重,堪稱絶世。 冷泉帝與皇太子念及此乃朱雀院平生最後一次盛會,惋惜之餘,取出許多唐朝舶來珍寶,作為獻禮。 六條院所獻禮品也極為珍貴。 凡朱雀院回敬各方的贈品,賜與出席者的福物,以及酬謝主賓太政大臣的禮品,無不由六條院代為辦理。 秋好皇后所送服裝與梳具箱無不頗具匠心。 其中有她入宮時朱雀院所賜梳具箱,經重新雕飾,顯得更為新穎別緻,卻風格依舊,一見便知乃當年之物也。 當日薄暮,這梳具箱由中宮職權亮送到。 他將禮物呈上,聲言特贈與三公主。 其中附有贈朱雀院的詩: 「神通玉梳插發售,今日深情似舊情。 」 朱雀院讀罷此詩,舊事不覺躍然腦際,如在昔日。 秋好皇后轉贈此玉梳于三公主,意即願她肖似自己。 這是榮譽禮物。 故朱雀院絶不在答詩中提及昔日為她失戀之事。 為表謝意,答詩道: 「黃楊古梳個喜見,萬年永繼榮未衰。 」 朱雀院強撐病體,為三公主辦了着裳儀式。 三日後,他便削髮為僧了。 萬乘之尊為僧,比及尋常百姓來,自然倍加傷感。 落髮之時,所有女禦、更衣皆緊鎖雙眉。 尚待俄月夜一直依隨朱雀院左右,臉上愁容堆積。 朱雀院不知如何安慰她,說道:「訣別愛人之苦比及思念子女之情,實在難堪啊介於此情景中,出家之心不禁有些動搖。 但他終究鐵了心腸,走出室去,將身靠在矮幾上。 比睿山的天台座主及授戒的三位阿閣梨遂上前替他削髮易裝。 自此便遁入空門,脫離凡塵。 此儀式實在傷愁。 此時,連早已絶緣紅塵的僧眾都為他悄然流淚,諸公主及女禦、更衣更是淚如泉湧。 滿殿不分男女上下,哭成一片。 朱雀院想悄然遁跡清靜之所,勤修佛事,了其殘生。 豈料今日競騷亂如此,逆其本意,不免心煩意亂。 他想:“只因三公主未能安排妥當,塵綫未斷,故受累至今。 」對左右也如此說。 自冷泉帝以下,遣使前來慰問者多如雲集。 六條院主人源氏獲悉朱雀院身依佛門後病情略有好轉,使前來探訪。 源氏自退職之後,雖朝廷以太上皇尊崇之,但他出門仍不執皇家儀仗,而故意輕車簡出,以示樸素儉約。 朱雀院對源氏來訪晤盼待已久。 此刻聞知源氏已至,十分高興,便振作精神,出來接見。 招待排場從簡,朱雀院只在自己居室中添設客位,延清源氏人坐。 源氏一見朱雀院的僧侶打扮,甚是感慨。 不覺悲淒襲來,泣下沾襟,不能自己。 良久方始鎮靜,言道:「自從先帝去後,小弟深感世事無常,立意出家修行。 只因緣份尚淺,竟讓兄長占先,今日特來拜見清姿。 我總優柔寡斷,做事每不領先,今連出家之事亦然,念之真是無顏!唉,我意志不堅,雖屢次下決心,也難割塵念。 奈之如何廣言下感慨不已。 朱雀院聞此即傷,竟頽喪不振。 只得低聲同他談論舊事,說道:“愚兄日復一日,光陰虛度,竟得惜全性命。 常恐凡心未混,以致學道之願不能成遂,故決意削髮為僧。 今雖入佛門,惟恐有生之日元多,終不得正果。 因此暫不入山,在此清閒之地,尚可一心唸佛。 我這羸弱多病之軀,竟能苟延至今,全仗了這修行之志。 我並非不知此理,但因素性懈怠,向來不曾修持,心中實甚不安。 」 第7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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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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