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吏部員外郎朱松與侗為同門友,雅重侗,遣子熹從學,熹卒得其傳。 沙縣鄧迪嘗謂松曰:「願中如冰壺秋月,瑩徹無瑕,非吾曹所及。 」松以謂知言。 而熹亦稱同:「姿稟勁特,氣節豪邁,而充養完粹,無復圭角,精純之氣達于面目,色溫言厲,神定氣和,語默動靜,端詳閒泰,自然之中若有成法。 平日恂恂,於事若無甚可否,及其酬酢事變,斷以義理,則有截然不可犯者。 」又謂自從侗學,辭去復來,則所聞益超絶。 其上達不已如此。 侗子友直、信甫皆舉進士,試吏旁郡,更請迎養。 歸道武夷,會閩帥汪應辰以書幣來迎,侗往見之,至之日疾作,遂卒,年七十有一。 信甫仕至監察御史,出知衢州,擢廣東、江東憲,以特立不容于朝雲。 列傳第一百八十八道學三 ○朱熹張栻 朱熹,字元晦,一字仲晦,徽州婺源人。 父松字喬年,中進士第。 胡世將、謝克家薦之,除秘書省正字。 趙鼎都督川陝、荊、襄軍馬,招松為屬,辭。 鼎再相,除校書郎,遷著作郎。 以御史中丞常同薦,除度支員外郎,兼史館校勘,歷司勛、吏部郎。 秦檜決策議和,松與同列上章,極言其不可。 檜怒,風御史論松懷異自賢,出知饒州,未上,卒。 熹幼穎悟,甫能言,父指天示之曰:「天也。 」熹問曰:「天之上何物?」松異之。 就傅,授以《孝經》,一閲,題其上曰:「不若是,非人也。 」嘗從群兒戲沙上,獨端坐以指畫沙,視之,八卦也。 年十八貢于鄉,中紹興十八年進士第。 主泉州同安簿,選邑秀民充弟子員,日與講說聖賢修己治人之道,禁女婦之為僧道者。 罷歸請祠,監潭州南嶽廟。 明年,以輔臣薦,與徐度、呂廣問、韓元吉同召,以疾辭。 孝宗即位,詔求直言,熹上封事言:「聖躬雖未有過失,而帝王之學不可以不熟講。 朝政雖未有闕遺,而修攘之計不可以不早定。 利害休戚雖不可遍舉,而本原之地不可以不加意。 陛下毓德之初,親禦簡策,不過風誦文辭,吟詠情性,又頗留意于老子、釋氏之書。 夫記誦詞藻,非所以探淵源而出治道;虛無寂滅,非所以貫本末而立大中。 帝王之學,必先格物致知,以極夫事物之變,使義理所存,纖悉畢照,則自然意誠心正,而可以應天下之務。 」次言:「修攘之計不時定者,講和之說誤之也。 夫金人於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則不可和也明矣。 願斷以義理之公,閉關絶約,任賢使能,立紀綱,厲風俗。 數年之後,國富兵強,視吾力之強弱,觀彼釁之淺深,徐起而圖之。 」次言:「四海利病,系欺民之休戚,斯民休戚,系守令之賢否。 監司者守令之綱,朝廷者監司之本也。 欲斯民之得其所,本原之地亦在朝廷而已。 今之監司,奸臓狼籍、肆虐以病民者,莫非宰執、台諫之親舊賓客。 其已失勢者,既按見其交私之狀而斥去之;尚在勢者,豈無其人,顧陛下無自而知之耳。 」 隆興元年,復召。 入對,其一言:「大學之道在乎格物以致其知。 陛下雖有生知之性,高世之行,而未嘗隨事以觀理,即理以應事。 是以舉措之間動涉疑貳,聽納之際未免蔽欺,平治之效所以未著。 」其二言:「君父之仇不與共戴天。 今日所當為者,非戰無以復仇,非守無以制勝。 」且陳古先聖王所以強本折衝、威制遠人之道。 時相湯思退方倡和議,除熹武學博士,待次。 乾道元年,促就職,既至而洪适為相,復主和,論不合,歸。 三年,陳俊卿、劉珙薦為樞密院編修官,待次。 五年,丁內艱。 六年,工部侍郎胡銓以詩人薦,與王庭珪同召,以未終喪辭。 七年,既免喪,復召,以祿不及養辭。 九年,梁克家相,申前命,又辭。 克家奏熹屢召不起,宜蒙褒錄,執政俱稱之,上曰:「熹安貧守道,廉退可嘉。 」特改合入官,主管台州崇道觀。 熹以求退得進,于義未安,再辭。 淳熙元年,始拜命。 二年,上欲獎用廉退,以勵風俗,龔茂良行丞相事以熹名進,除秘書郎,力辭,且以手書遺茂良,言一時權幸。 群小乘間讒毀,乃因熹再辭,即從其請,主管武夷山沖佑觀。 五年,史浩再相,除知南康軍,降旨便道之官,熹再辭,不許。 至郡,興利除害,值歲不雨,講求荒政,多所全活。 訖事,奏乞依格推賞納粟人。 間詣郡學,引進士子與之講論。 訪白鹿洞書院遺址,奏復其舊,為《學規》俾守之。 明年夏,大旱,詔監司、郡守條其民間利病,遂上疏言: 天下之務莫大於恤民,而恤民之本,在人君正心術以立紀綱。 蓋天下之紀綱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術公平正大,無偏黨反側之私,然後有所繫而立。 君心不能以自正,必親賢臣,遠小人,講明義理之歸,閉塞私邪之路,然後乃可得而正。 今宰相、台省、師傅、賓友、諫諍之臣皆失其職,而陛下所與親密謀議者,不過一二近習之臣。 上以蠱惑陛下之心志,使陛下不信先王之大道,而說于功利之卑說,不樂莊士之讜言,而安於私TX之鄙態。 下則招集天下士大夫之嗜利無恥者,文武匯分,各入其門。 所喜則陰為引援,擢置清顯。 所惡則密行訾毀,公肆擠排。 交通貨賂,所盜者皆陛下之財。 命卿置將,所竊者皆陛下之柄。 陛下所謂宰相、師傅、賓友、諫諍之臣,或反出入其門牆,承望其風旨;其幸能自立者,亦不過齪齪自守,而未嘗敢一言以斥之;其甚畏公論者,乃能略警逐其徒黨之一二,既不能深有所傷,而終亦不敢正言以搗其囊橐窟穴之所在。 勢成威立,中外靡然向之,使陛下之號令黜陟不復出于朝廷,而出於一二人之門,名為陛下獨斷,而實此一二人者陰執其柄。 且云:「莫大之禍,必至之憂,近在朝夕,而陛下獨未之知。 」上讀之,大怒曰:「是以我為亡也。 」熹以疾請祠,不報。 陳俊卿以舊相守金陵,過闕入見,薦熹甚力。 宰相趙雄言于上曰:「士之好名,陛下疾之愈甚,則人之譽之愈眾,無乃適所以高之。 不若因其長而用之,彼漸當事任,能否自見矣。 」上以為然,乃除熹提舉江西常平茶鹽公事。 旋錄救荒之勞,除直秘閣,以前所奏納粟人未推賞,辭。 會浙東大饑,宰相王淮奏改熹提舉浙東常平茶鹽公事,即日單車就道,復以納粟人未推賞,辭職名。 納粟賞行,遂受職名。 入對,首陳災異之由與修德任人之說,次言:「陛下即政之初,蓋嘗選建英豪,任以政事,不幸其間不能盡得其人,是以不復廣求賢哲,而姑取軟熟易制之人以充其位。 於是左右私褻使令之賤,始得以奉燕間,備驅使,而宰相之權日輕。 又慮其勢有所偏,而因重以壅己也,則時聽外廷之論,將以陰察此輩之負犯而操切之。 陛下既未能循天理、公聖心,以正朝廷之大體,則固已失其本矣,而又欲兼聽士大夫之言,以為駕馭之術,則士大夫之進見有時,而近習之從容無間。 士大夫之禮貌既莊而難親,其議論又苦而難入,近習便辟側媚之態既足以蠱心志,其胥史狡獪之術又足以眩聰明。 是以雖欲微抑此輩,而此輩之勢日重,雖欲兼采公論,而士大夫之勢日輕。 重者既挾其重,以竊陛下之權,輕者又借力於所重,以為竊位固寵之計。 日往月來,浸淫耗蝕,使陛下之德業日隳,綱紀日壞,邪佞充塞,貨賂公行,兵愁民怨,盜賊間作,災異數見,饑饉薦臻。 群小相挺,人人皆得滿其所欲,惟有陛下了無所得,而顧乃獨受其弊。 」上為動容。 所奏凡七事,其一二事手書以防宣洩。 第29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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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下》
第29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