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省使李嚴使西川回,言王衍可圖之狀,莊宗與崇韜議討伐之謀,方擇大將。 時明宗為諸道兵馬慈管當行,崇韜自以宦者相傾,欲立大功以制之,乃奏曰:「契丹犯邊,北面須藉大臣,全倚總管鎮禦。 臣伏念興聖宮使繼岌,德望日隆,大功未著,宜依故事,以親王為元帥,付以討伐之權,俾成其威望。 」莊宗方愛繼岌,即曰:「小兒幼稚,安能獨行,卿當擇其副。 」崇韜未奏,莊宗曰:「無逾于卿者。 」乃以繼岌為都統,崇韜為招討使。 是歲九月十八日,率親軍六萬,進討蜀川。 崇韜將發,奏曰:「臣以非才,謬當戎事,仗將士之忠力,憑陛下之威靈,庶幾克捷。 若西川平定,陛下擇帥,如信厚善謀,事君有節,則孟知祥有焉,望以蜀帥授之。 如宰輔闕人,張憲有披榛之勞,為人謹重而多識。 其次李琪、崔居儉,中朝士族,富有文學,可擇而任之。 」莊宗禦嘉慶殿,置酒宴征西諸將,舉酒屬崇韜曰:「繼岌未習軍政,卿久從吾戰伐,西面之事,屬之於卿。 」 軍發,十月十九日入大散關,崇韜以馬箠指山險謂魏王曰;「朝廷興師十萬,已入此中,儻不成功,安有歸路?今岐下飛輓,才支旬日,必須先取鳳州,收其儲積,方濟吾事。 」乃令李嚴、康延孝先馳書檄,以諭偽鳳州節度使王承捷。 及大軍至,承捷果以城降,得兵八千,軍儲四十萬。 次至故鎮,偽命屯駐指揮使唐景思亦以城降,得兵四千。 又下三泉,得軍儲三十餘萬。 自是師無匱乏,軍聲大振。 其招懷制置,官吏補置,師行籌畫,軍書告諭,皆出於崇韜,繼岌承命而已。 莊宗令內官李廷安、李從襲、呂知柔為都統府紀綱,見崇韜幕府繁重,將吏輻輳,降人爭先賂遺,都統府唯大將省謁,牙門索然,由是大為詬恥。 及六軍使王宗弼歸款,行賂先招討府。 王衍以成都降,崇韜居王宗弼之第。 宗弼選王衍之妓妾珍玩以奉崇韜,求為蜀帥,崇韜許之。 又與崇韜子廷誨謀,令蜀人列狀見魏王,請奏崇韜為蜀帥。 繼岌覽狀謂崇韜曰:「主上倚侍中如衡、華,安肯棄元老于蠻夷之地,況余不敢議此。 」《九國志·王宗弼傳》:宗弼送款于魏王,乃還成都,盡輦內藏之寶貨,歸於其家。 魏王遣使征犒軍錢數千萬,宗弼輒靳之,魏王甚怒。 及王師至,令其子承班賫衍玩用直百萬,獻於魏王,並賂郭崇韜,請以己為西川節度使。 魏王曰:「此吾家之物,焉用獻為!」魏王入城,翼日,數其不忠之罪,並其子斬之於市。 李從襲等謂繼岌曰:「郭公收蜀部人情,意在難測,王宜自備。 」由是兩相猜察。 莊宗令中官向延嗣賫詔至蜀,促班師,詔使至,崇韜不郊迎,延嗣憤憤。 從襲謂之曰:「魏王,貴太子也,主上萬福,郭公專弄威柄,旁若無人。 昨令蜀人請己為帥,郭廷誨擁徒出入,貴擬王者,所與狎游,無非軍中驍果,蜀中凶豪,晝夜妓樂歡宴,指天畫地,父子如此,可見其心。 今諸軍將校,無非郭氏之黨,魏王懸軍孤弱,一朝班師,必恐紛亂,吾屬莫知暴骨之所!」因相向垂涕。 延嗣使還具奏,皇后泣告莊宗,乞保全繼岌。 莊宗複閱蜀簿曰:「人言蜀中珠玉金銀,不知其數,何如是之微也!」延嗣奏曰:「臣問蜀人,知蜀中寶貨皆入崇韜之門,言崇韜得金萬兩,銀四十萬,名馬千匹,王衍愛妓六十,樂工百,犀玉帶百。 廷誨自有金銀十萬兩,犀玉帶五十,藝色絶妓七十,樂工七十,他財稱是。 魏王府,蜀人賂不過遣匹馬而已。 」莊宗初聞崇韜欲留蜀,心已不平,又聞全有蜀之妓樂珍玩,怒見顏色。 即令中官馬彥珪馳入蜀視崇韜去就,如班師則已,如實遲留,則與繼岌圖之。 彥珪見皇后曰:「禍機之發,間不容髮,何能數千里外復稟聖旨哉!」皇后再言之,莊宗曰:「未知事之實否,詎可便令果決?」皇后乃自為教與繼岌,令殺崇韜。 時蜀土初平,山林多盜,孟知祥未至,崇韜令任圜、張筠分道招撫,慮師還後,部曲不寧,故歸期稍緩。 四年正月六日,馬彥珪至軍,決取十二日發成都赴闕,令任圜權知留事,以俟知祥。 諸軍部署已定,彥珪出皇后教以示繼岌,繼岌曰:「大軍將發,他無釁端,安得為此負心事!公輩勿復言。 」從襲等泣曰:「聖上既有口敕,王若不行,苟中途事泄,為患轉深。 」繼岌曰:「上無詔書,徒以皇后教令,安得殺招討使!」從襲等巧造事端以間之,繼岌既英斷,僶俛從之。 詰旦,從襲以繼岌之命召崇韜計事,繼岌登樓避之,崇韜入,左右楇殺之。 崇韜有子五人,廷信、廷誨隨父死於蜀,廷說誅于洛陽,廷讓誅于魏州,廷議誅于太原,家產籍沒。 明宗即位,詔令歸葬,仍賜太原舊宅。 延誨、廷讓各有幼子一人,姻族保之獲免,崇韜妻周氏,攜養于太原。 崇韜服勤盡節,佐佑王家,草昧艱難,功無與比,西平巴蜀,宣暢皇威,身死之日,夷夏冤之。 然議者以崇韜功烈雖多,事權太重,不能處身量力,而聽小人誤計,欲取泰山之安,如急行避跡,其禍愈速。 性復剛戾,遇事便發,既不知前代之成敗,又未體當時之物情,以天下為己任,孟浪之甚也。 及權傾四海,車騎盈門,士人諂奉,漸別流品。 同列豆盧革謂崇韜曰:「汾陽王代北人,徙家華陰,侍中世在雁門,得非祖德歟?」崇韜應曰:「經亂失譜牒,先人嘗雲去汾陽王四世。 」革曰:「故祖德也。 」因是旌別流品,援引薄徒,委之心腹;佐命勛舊,一切鄙棄。 舊僚有干進者,崇韜謂之曰:「公雖代邸之舊,然家無門閥,深知公才技,不敢驟進者,慮名流嗤余故也。 」及征蜀之行,于興平拜尚父子儀之墓。 嘗從容白繼岌曰:「蜀平之後,王為太子,待千秋萬歲,神器在手,宜盡去宦官,優禮士族,不唯疏斥閹寺,騸馬不可復乘。 」內則伶官巷伯,怒目切齒;外則舊僚宿將,戟手痛心。 掇其族滅之禍,有自來矣。 復以諸子驕縱不法,既定蜀川,輦運珍貨,實于洛陽之第,籍沒之日,泥封尚濕。 雖莊宗季年為群小所惑,致功臣不保其終,亦崇韜自貽其災禍也。 史臣曰:夫出身事主,得位遭時,功不可以不圖,名不可以不立。 (以下缺) 列傳十 第14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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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五代史》
第14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