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德拉·謝苗諾芙娜說這話時便一個箭步從茶桌旁向我們跳過來,馬斯洛博耶夫還沒來得及護住自己的腦袋,她就伸手一把揪住他的頭髮,狠狠地扯了一下。 「叫你說,叫你說!不許你在客人面前說我愛吃醋,不許,不許,就是不許!」 她甚至滿臉漲得通紅,雖然在笑着說話。 但是馬斯洛博耶夫卻着着實實地挨了一頓(克刂)。 「任何見不得人的事他都說!」她對我正兒八經地加了一句。 「看見了吧,萬尼亞,我過的就是這日子!有鑒於此,那就非喝伏特加不可了!」馬斯洛博耶夫斷然道,一面整理頭髮,一面几乎是一個箭步,直奔酒瓶而去。 但是亞歷山德拉·謝苗諾芙娜卻搶先一步:她快步走到桌旁,親自倒了一杯,遞給了他,甚至還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臉蛋。 馬斯洛博耶夫自豪地向我擠了擠眼,吧噠了一下舌頭,洋洋得意地把那杯酒一飲而盡。 「關於水果糖的事,實在匪夷所思,」他開口道,挨着我在沙發上坐下。 「這糖我還是前天買的,喝得醉醺醺,在一家蔬菜店--也不知道買它幹什麼用。 話又說回來,為了支援祖國的工商業也說不定--到底怎樣,我也說不清;只記得當時我喝醉了,走在大街上,在爛泥裡摔了個跟頭,我扯着自己的頭髮,大發悲聲,哭自己是個窩囊廢,什麼能耐也沒有。 不用說,我早把水果糖的事忘了,所以這糖就一直留在我口袋裏,直到昨天,我在你那長沙發上坐下,才一屁股坐到這幾塊糖上。 關於跳舞,也是同樣的情況,因為宿酒未醒:昨天,我醉得夠嗆,我一醉就對命運感到心滿意足,有時就會不由得跳起舞來。 這就是全部情況,除此以外,這孤兒激起了我的一片惻隱之心;再說,她根本不願意跟我說話,好像在生氣。 因此我就跳舞,逗她開心,還請她吃水果糖。 」 「該不是收買她吧,想從她嘴裡套出點情況,你老實交代吧:你明知道我不在家,卻故意去找我,就為了能跟她面對面地單獨談談,套出點什麼東西來,是不是這樣呢?我很清楚,你跟她坐了一個半鐘頭,還要她相信你認識她死去的媽,還向她打聽了一些什麼事。 」 馬斯洛博耶夫眯上眼睛,狡猾地微微一笑。 「這想法倒不壞,」他說,「不,萬尼亞,非也。 也就是說,為什麼不利用這個機會問個清楚呢;但是這非也。 聽我說,老同學,現在,我雖然頗有醉意,但是要知道,菲利普永遠不會懷着惡意欺騙你,我是說,懷着惡意。 」 「嗯,那麼不懷惡意呢?」 「對....即使不懷惡意。 但是讓這見鬼去吧,咱們一醉方休,言歸正傳,這事嘛,不足掛齒,」他幹了一杯,繼續道,「這布勒諾娃沒有任何權利收養這女孩;我都打聽清楚了。 其中沒有任何收養關係以及其他等等。 女孩子的母親欠了她點錢,她就把這女孩據為己有了。 布勃諾娃雖然是個騙子,雖然是個壞蛋,但是跟所有的姐們一樣,是個蠢貨。 死者有本好護照;因此,一切都清清白白。 葉蓮娜可以住你那兒,雖然最好是有個積德行善的好人家能夠正式收養她。 但作為權宜之計,讓她先住你那裡也行。 這沒什麼,我會替你把一切辦妥的:布勒諾娃連手指頭都不敢動她一下。 至于那個已死的母親,我几乎一無所知。 她大概是什麼人的遺孀,娘家姓薩爾茨曼。 」 「對,內莉也是這麼告訴我的。 」 「好了,該談的都談完了,現在呢,萬尼亞,」他略帶莊重地開口道,「我對你有個小小的請求。 你必須照辦,請你儘可能詳細地告訴我,你在忙什麼,你東跑西顛地上哪,整無價待哪?我雖然多少也聽說了一些和知道了一些,但是我必須知道得更詳細,而面要詳細得多。 」 他那種儼乎其然的模樣使我很驚訝,甚至使我很不安。 「這是怎麼回事?你要知道這個幹嗎?你那麼儼乎其然地問....」 「是這麼回事,萬尼亞,閒話少說:我想幫你點忙。 你瞧,老同學,我要是跟你耍滑頭,即使不擺出伊乎其然的樣子來,也能從你嘴裡套出話來。 可你卻疑心我在跟你耍滑頭:方纔你提水果糖什麼的;我心裡有數。 但是既然我煞有介事地跟你說話,那就表示我打聽這事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你。 因此你不必疑神疑鬼,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有一說一....」 「幫我什麼忙?我說馬斯洛博耶夫,你幹嗎不肯告訴我一點關於公爵的情況呢?我需要這樣。 這才是幫我的忙。 」 「公爵的情況!嗯....好吧,乾脆告訴你吧:我就是因為公爵才來向你打聽的。 」 「怎麼?」 「是這麼回事:老夥計,我注意到了,不知怎麼他摻合到你這件事情裡去了;再說,他還向我問起你的情況。 至於他怎麼會知道咱倆認識--你就不用管了。 不過最要緊的是:你對這公爵可要提防着點。 這是一個出賣耶穌的猶大①,甚至比擾大還壞。 因此,當我看到他插手你的事,就不由得替你捏了把冷汗。 話又說回來,我對你的事一無所知,所以才請你告訴我,這樣我才能作出判斷....我今天讓你上我這兒來甚至也是為了這事。 這才是我要說的那件要事;跟你說白了吧。 」 「起碼你也得跟我說說,比方說,我為什麼要提防公爵呢?」 「好吧,一不做二不休;一般說,老夥計,我是受人之託替人家辦事的。 但是你想想:人家所以信得過我,就因為我不會出去亂說。 我怎麼能隨隨便便地告訴你呢?因此,如果我只能籠而統之地說說,說得太籠統了,請勿見怪,因為我只是為了說明:他是一個非常卑鄙的小人。 好,休先開始,先說你自己。 」 ①見《新約·福音書》:猶大原為耶穌的十二門徒之一,曾為三十枚銀幣把耶穌出賣給祭司長。 我想,我的事簡直沒什麼可向馬斯洛博耶夫隱瞞的。 娜塔莎的事並不是秘密;再說我還指望馬斯洛博耶夫能對她有所幫助。 不用說,我說給他聽的時候,對有些事還是儘可能避而不談。 有關公爵的一切,馬斯洛博耶夫聽得特別用心;在許多地方他還讓我先停停,許多事他都不厭其詳地問了又問,因此我說得相當詳細。 我講了足有半小時。 「嗯!這妞的腦子很聰明,」馬斯洛博耶夫認定道,「即使她也許還沒完全識破公爵的為人,但是她一開始就懂得她在同什麼人打交道,並斷絶了同他的一切瓜葛,能做到這點就很好了。 娜塔利婭·尼古拉耶芙娜還真行!為她健康乾杯!(他一飲而盡。 )為了不受騙上當,光有聰明是不夠的,還需要有顆心,這心沒有騙她。 不用說,她是輸定了:公爵一定會堅持己見,於是阿廖沙就會拋棄她。 只可惜一樣,只可惜伊赫梅涅夫白給了這小人一萬盧布!他那案子是誰經手的,是誰張羅的?大概是他自己!唉!這些頭腦發熱、思想高尚的人統統是這樣!這種人真窩囊!對付公爵這種人,這樣做是不行的。 要是我呀,我就會給伊赫梅涅夫找一位手眼通天的律師--唉!」他說罷懊惱地一拍桌子。 「好了,現在公爵到底怎麼樣了呢?」 第7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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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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