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在羅馬也有過一些被俘虜的迦太基士兵,拒絶向弗拉米尼努斯①致敬,他們多少有點漢尼拔的精神。 ①弗拉米尼努斯(Flaminius,約前228-174),羅馬統帥和執政官(前198),在第二次馬其頓戰爭中(前200-197)中為羅馬軍隊指揮官。 一天早晨,他在韋爾農的街上遇見了那個檢察官,他走到他面前問他:「檢察官先生,我臉上老掛着這條刀傷,這不礙事吧?」 他除了那份極微薄的騎兵隊隊長的半薪之外,什麼都沒有。 他在韋爾農租下他可能找到的一所最小的房子。 獨自一人住在那裡,他的生活方式是我們先頭已經見到過的。 在帝國時期,他趁着戰爭暫息的空兒,和吉諾曼姑娘結了婚。 那位老紳士,心裡憤恨,卻又只好同意,他嘆着氣說:「最高貴的人家也不得不低下頭來。 」彭眉胥太太是個有教養、難逢難遇的婦人,配得上她的丈夫,從任何方面說,都是教人敬慕的,可她在一八一五年死了,丟下一個孩子。 這孩子是上校在孤寂中的歡樂,但是那個外祖父蠻不講理地要把他的外孫領去,口口聲聲說,如果不把那孩子送交給他,他便不讓他繼承遺產。 父親為了孩子的利益只好讓步,愛子被奪以後,他便把心寄託在花木上。 其他的一切,他也都放棄了,既不活動,也無密謀。 他把自己的心剖成兩半,一半交給地目前所做的這種怡情悅性的營生,一半交給他從前幹過的那些轟轟烈烈的事業。 他把時間消磨在對一朵石竹的希望或對奧斯特裡茨的回憶上。 吉諾曼先生和他的女婿毫無來往。 那上校在他的心目中是個「匪徒」,而他在上校的眼裡則是個「蠢才」。 吉諾曼先生平日談話從來不提上校,除非要譏誚他的「男爵爵位」才有時影射一兩句。 他們已經明確約定,彭眉胥永遠不得探望他的兒子,否則就要把那孩子攆走,取消他的財產承繼權,送還給父親。 對吉諾曼一家人來說,彭眉胥是個得瘟病的人。 他們要按照他們的辦法來教養那孩子。 上校接受那樣的條件也許錯了,但是他謹守諾言,認為犧牲他個人不算什麼,那樣做還是對的。 吉諾曼本人的財產不多,吉諾曼大姑娘的財產卻很可觀。 那位沒有出閣的姑奶奶從她母親的娘家承繼了大宗產業,她妹子的兒子自然是她的繼承人了。 這孩子叫馬呂斯,他知道自己有個父親,此外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誰也不在他面前多話。 可是在他外祖父領着他去的那些地方,低聲的交談,隱晦的詞句,眨眼的神氣,終於使那孩子心裡有所領悟,有所認識,並且,由於一種潛移默化的作用,他也自然而然地把他常見的那種環境裡的觀點和意見變為自己所固有的了,久而久之,他一想到父親,便感到羞慚苦悶。 當他在那種環境中漸漸成長時,那位上校,每隔兩三個月,總要偷偷地、好象一個擅離指定住處的罪犯似的溜到巴黎來一次,趁着吉諾曼姑奶奶領着馬呂斯去望彌撒時,他也溜去待在聖穌爾比斯教堂裡。 他躲在一根石砫後面,心驚膽顫,唯恐那位姑奶奶迴轉頭來,所以不動也不敢呼吸,眼睛盯着那孩子。 一個臉上掛着刀痕的鐵漢竟能害怕那樣一個老姑娘。 正因為那樣,他才和韋爾農的本堂神甫,馬白夫神甫有了交情。 這位好好神甫是聖穌爾比斯教堂一位理財神甫的兄弟。 理財神甫多次瞥見那人老覷着那孩子,臉上一道刀痕,眼裡一眶眼淚。 看神氣,那人象個好男子,哭起來卻又象個婦人,理財神甫見了,十分詫異。 從此那人的面貌便印在他心裡。 一天,他到韋爾農去探望他的兄弟,走到橋上,遇見了彭眉胥上校,便認出他正好是聖穌爾比斯的那個人。 理財神甫向本堂神甫談起這件事,並且隨便找了一個藉口同去訪問了上校。 這之後就經常往來了。 起初上校還不大肯說,後來也就無所不談了,本堂神甫和理財神甫終於知道了全部事實,看清彭眉胥是怎樣為了孩子的前程而犧牲自己的幸福。 從此以後,本堂神甫對他特別尊敬,特別友好,上校對本堂神甫也引為知己。 一個老神甫和一個老戰士,只要彼此都誠懇善良,原是最容易情投意合成為莫逆之交的。 他們在骨子裡原是一體。 一個獻身于下方的祖國,一個獻身于上界的天堂,其他的不同點就沒有了。 馬呂斯每年寫兩封信給他的父親,元旦和聖喬治節①,那種信也只是為了應應景兒,由他姨母不知從什麼尺牘裡抄來口授的,這是吉諾曼先生唯一肯通融的地方。 他父親回信,卻是滿紙慈愛,外祖父收下便往衣袋裏一塞,從來不看。 ①聖喬治(SaintGeorges,3-4世紀),相傳為古代基督教殉教者,原為軍人。 彭眉胥是軍人,故重視聖喬治節,節日在四月二十三日。 三願爾等息怨解冤 第22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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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
第22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