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簡單的,』我說道,『那天我們在小艇中,你捲起袖子去捉魚,我見你胳臂彎上刺着J.A.二字,字形仍然清晰可辨,但筆劃已弄得模糊了。 字的四周又染着墨跡,分明後來你曾設法要把那字跡抹去。 由此可見這兩個縮寫字母,你本來十分熟悉,後來卻想忘掉它。 』 “『你的眼力好厲害啊!』他放心地鬆了一口氣,說道,『這事正象你所說的那樣。 不過我們不必去談論它了。 一切鬼魂之中,我們舊相知的陰魂是最凶惡的。 我們到彈子房去安靜地吸一支菸吧。 』 “從那天以後,雖然老特雷佛對我的態度仍然非常親切,但親切中總帶有幾分疑慮。 這一點連他的兒子也覺察出來了。 『你可把爸爸嚇了一跳,』小特雷佛說道,『他再也弄不清,什麼事你知道,什麼事你不知道了。 』依我看,老特雷佛雖然不願流露出他的疑慮,但他心裡的疑慮卻非常強烈,一舉一動都隱約流露出來。 我終於確信是我引起了他的不安,便決定向他們告辭。 可是就在我離開的前一天,發生了一件小事,這事後來證明是非常重要的。 “那時我們三個人坐在花園草坪的椅子上曬太陽,欣賞布羅德的景色,一個女仆走過來說有一個人在門外求見老特雷佛先生。 “『他叫什麼名字?』我的東道主問道。 “『他不說。 』 “『那麼,他要幹什麼呢?』 “『他說你認識他,他只要同你談一談。 』 “『那麼領他到這裡來。 』過了一會兒,便有一個瘦小枯槁的人走進來,此人形容猥瑣,步履拖沓,身着一件夾克敞着懷,袖口上有一塊柏油污痕,裡面是一件紅花格襯衫,棉布褲子,一雙長統靴已破舊不堪。 他那棕色的臉龐瘦削,顯出狡猾的樣子,總帶著笑容,露出一排不整齊的黃牙。 他的雙手滿佈皺紋,半握拳,顯然是水手們常有的姿態。 在他無精打彩地穿過草坪向我們走過來時,我聽到老特雷佛喉中發出一種類似打呃的聲音,從椅子上跳下來,奔向屋裡。 轉瞬間又跑回來,當他經過我面前時,我聞到一股濃烈的白蘭地酒味。 “『喂,朋友,』他說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那個水手站在那裡,雙眼惶惑地望着老特雷佛,依然咧嘴微笑。 “『你不認識我了嗎?』水手問道。 “『啊,哎呀,這一定是赫德森了,』老特雷佛驚異地說道。 “『我正是赫德森,先生,』這個水手說道,『喂,從我上次見到你,三十多年過去了。 你現在已安居在你的家園裡,而我仍生活于困苦之中。 』“『唉,你應該知道我並沒有忘記過去的日子,』老特雷佛大聲說,一面向水手走過去,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又提高嗓門說道,『請到廚房裡,先吃點喝點,我肯定可以給你安排一個位置。 』 “『謝謝你,先生,』水手掠一掠他的額發說道,『我剛剛下了航速為八海里的不定期貨船,在那上面我幹了兩年,偏偏人手又少,所以需要休息。 我想我只好去找貝多斯先生或來找你了。 』 “『啊,』老特雷佛大聲喊道,『你知道貝多斯先生在哪裡嗎?』 “『謝天謝地,先生,我的老朋友在哪兒,我全都知道,』這個人獰笑道,匆匆跟在女仆身後向廚房走去。 老特雷佛先生含糊地向我們說,他去採礦時,曾和這個人同船而行。 說罷他就把我們丟在草坪上,自己走進屋裡去。 過了一小時我們才進屋去,發現老特雷佛爛醉如泥、直挺挺地躺在餐室的沙發上。 這整個事件,在我心中留下了非常惡劣的印象。 因此,第二天我離開敦尼索普村時,絲毫不感到惋惜。 因為我覺得,我住在他家,一定是使我的朋友感到為難的根源。 “所有這一切發生在漫長的假期中的第一個月。 我又回到了倫敦住所,用七個星期時間做了一些有機化學實驗。 然而,深秋中某一天,假期即將結束,我收到我朋友的一封電報,請我回到敦尼索普村去,並說他非常需要我的指教和協助。 我當然又把別的事丟開,立即趕回北方去了。 “他坐在一輛雙輪單馬車上在車站等我,我一眼就能看出,這兩個月來,他備受磨難,變得消瘦異常,失去了平時特有的高聲談笑興高采烈的性格。 “『爸爸危在旦夕,』他第一句話便說道。 “『不可能!』我叫喊道,『怎麼回事?』 “『他中了風,是神經受了嚴重刺激。 今天一直處在危險中,我看他現在未必還活着。 』 “華生,你可以想見,我聽到這意外的消息,是多麼驚駭。 “『是什麼引起的呢?』我問道。 “『啊,這就是要害之處。 請你上車,我們路上詳細談一談。 你還記得你走的前一天晚上來的那個傢伙嗎?』 “『當然記得了。 』 “『你知道那天我們請進屋裡的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 』 “『福爾摩斯,那是一個魔鬼,』他大聲喊道。 “我吃驚地獃望着他。 “『正是,他確實是一個魔鬼,自從他來了以後,我們沒有一時一刻安寧過,一點也沒有。 從那天夜晚起爸爸就沒有抬頭之時,現在他的生命危在旦夕,他的心也碎了。 這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赫德森。 』 “『那麼,他有什麼勢力呢?』 “『啊,這正是我要設法知道的。 象爸爸這樣慈祥、寬厚的善良長者,怎麼會落到那樣一種惡棍的魔爪中去呢!不過,福爾摩斯,我很高興你能前來。 我非常相信你的判斷和處事能力,我知道你能給我想出一個最好的辦法。 』 “我們的馬車疾馳在鄉間潔淨而平坦的大路上,在我們的前方是布羅德的一展平陽,隱現在落日紅霞之中。 在左手邊的一片小樹林後面,我已遙望到那位治安官屋上高高的煙囪和旗杆了。 “『爸爸讓這傢伙作園丁,』他的同伴說道,‘後來,那人很不滿意,便被提升為管家。 全家似乎完全在他控制之下,他整日遊蕩,為所欲為。 女仆們向我父親訴說他酗酒成性,語言卑鄙。 爸爸便多方提高她們的薪水,來補償她們遇到的麻煩。 這傢伙經常划著小船,帶上我爸爸最好的獵槍去遊獵。 而在他這樣幹時,臉上總是帶著諷刺挖苦、側目斜視、目無一切的神情,假使他是一個和我同樣年紀的人,我早已把他打翻在地上不止二十次了。 福爾摩斯,我告訴你,在這段時間裡,我只有拚命剋制自己,現在我自問,假如我不剋制自己,可能情況反而會好些。 第26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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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斯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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