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養了埃斯苔娜,現在也等於收養了我,她不可能不對我們兩人的聯姻作出精心的安排。 她要把恢復荒蕪家園的重擔交付給我,要我重新把陽光引進黑暗的房間,把停止走動的鐘重新撥準,把冰冷的壁爐再次燃旺,把蛛網撕開,把一切害蟲消滅,簡而言之,要我像傳奇的年輕騎士一樣,做出光輝的事業,然後和公主成婚。 我停下步子向我經過的宅邸張望,一排憔悴的紅磚牆,所有的窗戶都已堵塞;剛健強壯鬱鬱蔥蔥的綠色常春藤沿煙囪攀爬而上,四面伸開它的嫩枝和筋蔓,好像是老人筋肉結實的胳膊,構成了一處豐富多彩、引人人勝的神秘所在,而我就是這神秘所在的英雄。 埃斯苔娜是這兒的靈氣,是這兒的中心,這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雖說她已經俘獲了我的靈魂,雖說我把我全部的幻想和希望都傾注在她的身上,雖說她對我童年時代的生活與性格的形成有着巨大的整體性的影響,但我不會說她有什麼優良的品質,她只是迷了我的心竅,即使在這具有浪漫意義的早晨也是如此。 我在這裡特別提到這一個問題,是出自一種明確的目的,因為這是一條線索,順着這條線索我被引進了不幸的迷宮。 就我個人的親身體會而言,世人那種對情人的傳統看法不可能永遠是真的。 不容辯駁的真相是,當我以一個男人的情感愛上埃斯苔娜時,僅僅是因為我發現有一種內在的抑制不住的情感非愛她不可。 一旦愛上了她,我就再也不能不愛她。 我自然瞭解這對我會帶來多少的悲傷與痛苦,而且這些悲哀時時刻刻纏繞住我,日日夜夜縈繞在心頭。 我愛她是違背常理、是妨礙前程、是失去自製、是破滅希望、是斷送幸福、是注定要嘗盡一切的沮喪和失望的,可是,一旦愛上了她,我再也不能不愛她。 雖然我知道這一切,可是我對她的愛一分也不會減少,也不會使我有所剋制,相反,我卻更把她奉為人間最優秀的絶代佳麗。 我計算好散步的時間,來到大門前,剛好是昔日來到這裡的時刻。 於是我伸出顫抖着不聽使喚的手拉了門鈴,立即背轉過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儘量使激烈的心跳平穩下來。 我聽到裡面邊門打開的聲音,聽到從院子裡走過來的腳步聲。 當大門隨着生鏽的鉸鏈吱呀一聲打開時,我有意裝着沒有聽見。 有人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使我驚得回過頭來。 更使我吃驚的是,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穿深灰衣服的男人。 我真沒有料到在郝維仙小姐的家門口,在這樣一處所在,竟遇到這樣一個人。 「奧立克!」 「噢!小少爺。 不光你變了,一切都變了。 不過,還是快進來。 不然,把大門老開着,這是違反主人命令的。 」 我一走進去,他便關上門,又上了鎖,把鑰匙抽出來。 他只顧領我向裡面走去,走了幾步轉過面孔來對我說:「我現在可到了這裡了!」 「你怎麼會來到這裡的?」 他用帶有責備性的口吻說道:「我是用兩條腿走來的,行李是用車子推來的。 」 「你以後就好好獃在這裡了?」 「小少爺,我看我可不是在這裡搗亂的。 」 對於他講的話我不敢確信,在心中細細推敲着,他那些帶有責備語氣的話。 這時,他緩慢地把他遲鈍的眼光從鋪石地面上抬起,然後從我的腳尖移到我的雙腿,再移到我的胳膊,最後移到我的臉上。 「那麼你已經離開鐵匠鋪了?」我問道。 「你看這裡像個鐵匠鋪嗎?」奧立克答道,用受了侮辱般的神氣向四周望望,「你說,這裡像不像鐵匠鋪?」 我問他離開葛奇裡的鐵匠鋪已經有多長時間了。 「在這裡天天都差不多,」他答道,「我沒有計算過,不知道有多久了。 不過,你走後,我過了一陣就來到了這裡。 」 「這話你不說我也知道,奧立克。 」 他冷淡地對我說道:「噢!那你得是個學問家。 」 這時我們已經走到室內,我看到了他住的房間,就在邊門裡面,有一扇小小的窗戶正對著院子。 從比例上看,這間房子很小,和巴黎看門人的小房間比起來,無論從哪方面講都沒有什麼不同。 各種不同的鑰匙掛在牆上,這時他把大門的鑰匙也掛在了上面。 牆壁凹進去的地方擺着他的床,上麵舖着補丁疊補丁的被子。 整間屋子的面貌很不整潔。 很狹窄,而且令人昏昏沉沉的,就好像是關了一隻人形睡鼠的籠子。 他像幽靈似的站在窗邊一角的陰影之中,又黑又笨,真像關在籠子中的人形睡鼠,其實,他又何嘗不是人形睡鼠呢? 「過去我從來沒有見過這裡有個房間,」我說道,「不過,過去也沒有看門的人。 」 第11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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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程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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