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的今天,在你出生很久之前的一個今天,」她用她那根了字形手杖點着桌上放著的一堆結了蛛網的東西,但沒有碰到它,「這堆垃圾被送到了這裡。 從那時起,這東西和我就一起開始逐年憔悴。 老鼠一直用牙齒在啃它,而有比老鼠牙齒更尖厲的牙齒一直在啃着我。 」 她站在那裡,凝視着桌上放的東西,用手杖頭抵着自己的心口。 她穿的是曾經潔白的婚禮服,現在已經泛黃而且萎縮;桌上鋪的是曾經潔白的桌布,現在也已泛黃而且萎縮了;四周的每一件東西只要碰一下,都立即會變成麵粉。 「終有一天死神會成全我的,」她帶著副鬼一般的蒼白麵孔說道,「那時他們會把我停放在這裡,穿著新娘的禮服躺在迎親的喜筵桌上。 我死後就這樣辦,這就是對他最後的詛咒,如果正逢到這個日子那才好呢!」 她站在桌邊,凝視着這張桌子,彷彿站在那裡正凝視着躺在桌上的她自己的屍體。 我依舊沉默無語。 埃斯苔娜已經返回,也保持着沉默。 我覺得我們似乎那樣站了好長一段時間。 屋內的空氣渾濁沉悶,每一個角落裡都籠罩着濃重的黑暗,甚至使我也產生了一種令人恐怖的幻覺,埃斯苔娜和我似乎也開始了緩慢的腐爛過程。 她就那樣,處于一種心神錯亂的狀態,可是最後,在霎那之間她又恢復了正常。 她說:「我來看你們兩個人玩牌,為什麼還不開始玩?」於是我們都回到她的房間,像上次一樣地坐在那裡;像上次一樣,我一次又一次地讓我的牌被吃光;像上次一樣,郝維仙小姐一直在注視着我們,設法引起我對埃斯苔娜美貌的注意。 她一會兒把珠寶試戴在埃斯苔娜的胸口,一會兒又試戴在埃斯苔娜的頭上,弄得我目不暇給。 至于埃斯苔娜也像上次一樣地對待我,如果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這次她不願意降低身份來和我說話。 我們玩了約摸五六局,我便被告知下一次來的日子,然後像上次一樣地被領到院子裡,像狗一樣地被喂給吃的東西。 當然,也像上次一樣,我被留在那裡隨我高興地東遊西蕩。 上次我曾爬上一道國牆去觀看花園景色,那牆上有一扇門。 至于上次那扇門究竟是開着還是關着,我並無意去追究。 反正上一次我沒有看到什麼門,而這次我看到了。 現在門開着,我知道埃斯苔娜早就把客人們送走,因為我見到剛纔她返回時手中拿着一串鑰匙。 我信步走進了花園,而且在那兒東逛西逛。 這花園早變成了一片荒地,只留下一些舊的香瓜棚和黃瓜棚架子,也已經衰敗不堪。 那幾根枯藤只能亂找一些依靠來尋求生存,爬在破帽子上,攀過舊靴子;還有時,一根枯藤上冒出的新枝,把一隻破鍋當成寄身之所。 我逛遍了花園,還選了一所花房,其實裡面什麼也沒有,除了一株倒伏的葡萄和幾隻瓶子。 這時我才發現,我正在一個陰沉淒涼的角落裡,也就是剛纔我從窗口看到過的那個角落。 用不着問,我以為這個屋子是空的,一個人也沒有,便從另一個窗口向裡面張望。 大出意料之外的是,我發現自己正和一位面孔蒼白、眼臉發紅、頭髮淡黃的少年紳士相互對望着。 這位蒼白麵孔的少年紳士一轉眼便不見了,可是一會兒他卻站在了我的身邊。 剛纔在窗口時我看到他正在讀書,這會兒他在我面前看上去又是滿手墨跡。 他對我招呼道:「喂,小傢伙!」 「喂」這個詞是個一般的稱呼,我看最好的應付方法該是依樣畫葫蘆,所以我答道:「喂。 」為了禮貌,我沒有說出「小傢伙」幾個字。 「誰放你進來的?」他說道。 「埃斯苔娜小姐。 」 「誰讓你在這兒東蕩西逛的?」 「埃斯苔娜小姐。 」 「來,我們打一場。 」這個蒼白麵孔的少年紳士這樣說道。 我除了跟着他走,還能有什麼辦法?這個問題以後一直縈繞在我心頭,可是當時我能做的只有跟他走,因為他的態度是決定性的,而我的吃驚也是自然的。 他在前頭引路,我跟在後面,彷彿着了魔似的。 「停一會兒,」他回過頭來對我說,其實這時我們還沒有走出多少步,「打架也該讓你曉得打的理由。 看我的。 」說著他便表現出一副十分激怒的樣子,把兩手相互一拍,做出一個很優雅的後踢腿姿勢,隨即扯住我的頭髮,然後又一拍兩手,低着他的頭向我的心口衝撞而來。 第4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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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程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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