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幸江都,次鞏縣,世基以盜賊日盛,請發兵屯洛口倉,以備不虞。 帝不從,但答云:「卿是書生,定猶恇怯。 」于時天下大亂,世基知帝不可諫止,又以高熲、張衡等相繼誅戮,懼禍及己,雖居近侍,唯諾取容,不敢忤意。 盜賊日甚,郡縣多沒。 世基知帝惡數聞之,後有告敗者,乃抑損表狀,不以實聞。 是後外間有變,帝弗之知也。 嘗遣太仆楊義臣捕盜于河北,降賊數十萬,列狀上聞。 帝嘆曰:「我初不聞賊頓如此,義臣降賊何多也!」世基對曰:「鼠竊雖多,未足為慮。 義臣克之,擁兵不少,久在閫外,此最非宜。 」帝曰:「卿言是也。 」遽追義臣,放其兵散。 又越王侗遣太常丞元善達間行賊中,詣江都奏事,稱李密有眾百萬,圍逼京都,賊據洛口倉,城內無食,若陛下速還,烏合必散,不然者,東都決沒。 因歔欷嗚咽,帝為之改容。 世基見帝色憂,進曰:「越王年小,此輩誑之。 若如所言,善達何緣來至?」帝乃勃然怒曰:「善達小人,敢廷辱我!」因使經賊中,向東陽催運,善達遂為群盜所殺。 此後外人杜口,莫敢以賊聞奏。 世基貌沉審,言多合意,是以特見親愛,朝臣無與為比。 其繼室孫氏,性驕淫,世基惑之,恣其奢靡。 雕飾器服,無復素士之風。 孫復攜前夫子夏侯儼入世基舍,而頑鄙無賴,為其聚斂。 鬻官賣獄,賄賂公行,其門如市,金寶盈積。 其弟世南,素國士,而清貧不立,未曾有所贍。 由是為論者所譏,朝野咸共疾怨。 宇文化及殺逆也,世基乃見害焉。 長子肅,好學多才藝,時人稱有家風。 弱冠早沒。 肅弟熙,大業末為符璽郎。 次子柔、晦,並宣義郎。 化及將亂之夕,宗人虞亻及知而告熙曰:「事勢以然,吾將濟卿南渡,且得免禍,同死何益!」熙謂亻及曰:「棄父背君,求生何地?感尊之懷,自此訣矣。 」及難作,兄弟競請先死,行刑人於是先世基殺之。 ○裴藴 裴藴,河東聞喜人也。 祖之平,梁衛將軍。 父忌,陳都官尚書,與吳明徹同沒于周,賜爵江夏郡公,在隋十餘年而卒。 藴性明辯,有吏干。 在陳仕歷直閣將軍、興寧令。 藴以其父在北,陰奉表於高祖,請為內應。 及陳平,上悉閲江南衣冠之士,次至藴,上以為夙有向化之心,超授儀同。 左仆射高熲不悟上旨,進諫曰:「裴藴無功于國,寵逾倫輩,臣未見其可。 」上又加藴上儀同,熲復進諫,上曰:「可加開府。 」熲乃不敢復言,即日拜開府儀同三司,禮賜優洽。 歷洋、直、隷三州刺史,俱有能名。 大業初,考績連最。 煬帝聞其善政,征為太常少卿。 初,高祖不好聲技,遣牛弘定樂,非正聲清商及九部四儛之色,皆罷遣從民。 至是,藴揣知帝意,奏括天下周、齊、梁、陳樂家子弟,皆為樂戶。 其六品已下,至於民庶,有善音樂及倡優百戲者,皆直太常。 是後異技淫聲咸萃樂府,皆置博士弟子,遞相教傳,增益樂人至三萬餘。 帝大悅,遷民部侍郎。 于時猶承高祖和平之後,禁網疏闊,戶口多漏。 或年及成丁,猶詐為小,未至于老,已免租賦。 藴歷為刺史,素知其情,因是條奏,皆令貌閲。 若一人不實,則官司解職,鄉正里長皆遠流配。 又許民相告,若糾得一丁者,令被糾之家代輸賦役。 是歲大業五年也,諸郡計帳,進丁二十四萬三千,新附口六十四萬一千五百。 帝臨朝覽狀,謂百官曰:「前代無好人,致此罔冒。 今進民戶口皆從實者,全由裴藴一人用心。 古語云,得賢而治,驗之信矣。 」由是漸見親委,拜京兆贊治,發擿纖毫,吏民懾憚。 未幾,擢授御史大夫,與裴矩、虞世基參掌機密。 藴善候伺人主微意,若欲罪者,則曲法順情,鍛成其罪。 所欲宥者,則附從輕典,因而釋之。 是後大小之獄皆以付藴,憲部大理莫敢與奪,必稟承進止,然後決斷。 藴亦機辯,所論法理,言若懸河,或重或輕,皆由其口,剖析明敏,時人不能致詰。 楊玄感之反也,帝遣藴推其黨與,謂藴曰:「玄感一呼而從者十萬,益知天下人不欲多,多即相聚為盜耳。 不盡加誅,則後無以勸。 」藴由是乃峻法治之,所戮者數萬人,皆籍沒其家。 帝大稱善,賜奴婢十五口。 司隷大夫薛道衡以忤意獲譴,藴知帝惡之,乃奏曰:「道衡負才恃舊,有無君之心。 見詔書每下,便腹非私議,推惡於國,妄造禍端。 論其罪名,似如隱昧,源其情意,深為悖逆。 」帝曰:「然。 我少時與此人相隨行役,輕我童稚,共高熲、賀若弼等外擅威權,自知罪當誣惣。 及我即位,懷不自安,賴天下無事,未得反耳。 公論其逆,妙體本心。 」於是誅道衡。 又帝問蘇威以討遼之策,威不願帝復行,且欲令帝知天下多賊,乃詭答曰:「今者之役,不願發兵,但詔赦群盜,自可得數十萬。 遣關內奴賊及山東歷山飛、張金稱等頭別為一軍,出遼西道,諸河南賊王薄、孟讓等十餘頭並給舟楫,浮滄海道,必喜于免罪,競務立功,一歲之間,可滅高麗矣。 」帝不懌曰:「我去尚猶未克,鼠竊安能濟乎?」威出後,藴奏曰:「此大不遜,天下何處有許多賊!」帝悟曰:「老革多奸,將賊脅我。 欲搭其口,但隱忍之,誠極難耐。 」藴知上意,遣張行本奏威罪惡,帝付藴推鞫之,乃處其死。 帝曰:「未忍便殺。 」遂父子及孫三世併除名。 藴又欲重己權勢,令虞世基奏罷司隷刺史以下官屬,增置御史百餘人。 於是引致奸黠,共為朋黨,郡縣有不附者,陰中之。 于時軍國多務,凡是興師動眾,京都留守,及與諸蕃互市,皆令御史監之。 賓客附隷,遍于郡國,侵擾百姓,帝弗之知也。 以渡遼之役,進位銀青光祿大夫。 及司馬德戡將為亂,江陽長張惠紹夜馳告之。 藴共惠紹謀,欲矯詔發郭下兵民,盡取榮公來護兒節度,收在外逆黨宇文化及等,仍發羽林殿腳,遣范富婁等入自西苑,取梁公蕭鉅及燕王處分,扣門援帝。 謀議已定,遣報虞世基。 世基疑反者不實,抑其計。 須臾,難作,藴嘆曰:「謀及播郎,竟誤人事。 」遂見害。 子愔為尚輦直長,亦同日死。 ○裴矩 裴矩,字弘大,河東聞喜人也。 祖他,魏都官尚書。 父訥之,齊太子舍人。 矩襁褓而孤,及長好學,頗愛文藻,有智數。 世父讓之謂矩曰:「觀汝神識,足成才士,欲求宦達,當資干世之務。 」矩始留情世事。 齊北平王貞為司州牧,闢為兵曹從事,轉高平王文學。 及齊亡,不得調。 高祖為定州總管,召補記室,甚親敬之。 以母憂去職。 高祖作相,遣使者馳召之,參相府記室事。 及受禪,遷給事郎,奏舍人事。 伐陳之役,領元帥記室。 既破丹陽,晉王廣令矩與高熲收陳圖籍。 明年,奏詔巡撫嶺南,未行而高智慧、汪文進等相聚作亂,吳、越道閉,上難遣矩行。 矩請速進,上許之。 行至南康,得兵數千人。 時俚帥王仲宣逼廣州,遣其所部將周師舉圍東衡州。 矩與大將軍鹿願赴之,賊立九柵,屯大庾嶺,共為聲援。 矩進擊破之,賊懼,釋東衡州,據原長嶺。 又擊破之,遂斬師舉,進軍自南海援廣州。 仲宣懼而潰散。 矩所綏集者二十餘州,又承製署其渠帥為刺史、縣令。 及還報,上大悅,命升殿勞苦之,顧謂高熲,楊素曰:「韋洸將二萬兵,不能早度嶺,朕每患其兵少。 裴矩以三千敝卒,徑至南康。 有臣若此,朕亦何憂!」以功拜開府,賜爵聞喜縣公,賚物二千段。 除民部侍郎,尋遷內史侍郎。 第27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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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書》
第27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