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這事合當明白,自然生出機會來。 一日午飯後,又去看那軸子。 丫鬟送茶來吃,將一手去接茶甌,偶然失挫,潑了些茶把軸子沾濕了。 滕大尹放了茶甌,走向階前,雙手扯開軸子,就日色曬乾。 忽然,日光中照見軸子裡面有些字影,滕知縣心疑,揭開看時,乃是一幅字紙,托在畫上,正是倪太守遺筆。 上面寫道: 老夫官居五馬,壽逾八旬。 死在旦夕,亦無所恨。 但孽子善述,方年周歲,急未成立。 嫡善繼素缺孝友,日後恐為所戕。 新置大宅二所及一切田戶,悉以授繼。 惟左偏舊小屋,可分與述。 此屋雖小,室中左壁理銀五千,作五罈;右壁理銀五千,金一千,作六罈,可以準田園之額。 後有賢明有司主斷者,述兒毒酬自金一百兩。 八十一翁倪守謙親筆。 年月日花押。 原來這行樂園,是倪太守八十一歲上與小孩子做周歲時,預先做下的。 古人云知子莫若父,信不虛也。 滕大尹最有機變的人,看見開着許多金銀,未免垂涎之意。 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差人「密拿倪善繼來見我,自有話說。 」 卻說倪善繼獨罷傢俬,心滿意足,日日在家中快樂。 忽見縣差毒着手批拘喚,時刻不容停留。 善繼推阻不得,只得相隨到縣。 正直大尹升堂理事,差人稟道:「倪善繼己拿到了。 」大尹喚到案前,問道:「你就是倪太守的長子麼?」善繼應道:「小人正是。 」大尹道:「你庶母梅氏有狀告你,說你逐母逐弟,占產占房,此事真麼?」倪善繼道:「庶弟善述,在小人身邊,從幼撫養大的。 近內告有家財萬貫,非同小可;遺筆直偽,也未可知。 念你是縉紳之後,且不難為你。 明日可喚齊梅氏母子,我親到你家查閲傢俬。 若厚薄果然不均,自有公道,難以私情而論。 」喝教室快押出善繼,就去拘集梅氏母子,明日一同聽審。 公差得了善繼的東道,放他回家去訖,自往東莊拘人去了。 再說善繼聽見官府口氣利害,好生驚恐。 論起傢俬,其實全未分析,單單持着父親分關執照,干鈞之力,須要親族見證方好。 連夜將銀兩分送一黨親長,囑託他次早都到家來。 若官府問及遺筆一事,求他同聲相助。 這伙一黨之親,自從倪太守亡後,從不曾見善繼一盤一盒,歲時也不曾酒杯相及。 今日大塊銀子送來。 正是閒時不燒香,急來抱佛腳,各各暗笑,落得受了買東西吃。 明日見官,旁觀動靜,再作區處。 時人有詩云: 休嫌庶母妄興詞,自是為兄意太私。 今日將銀買一黨,何如匹絹贈孤兒? 且說梅氏見縣差拘喚,己知縣主與他做主。 過了一夜,次日侵早,母子二人,先到縣中去見滕大尹。 大尹道:「憐你孤兒寡婦,自然該督你說法。 但聞得善繼執得有亡父親筆分關,這怎麼處?」梅氏道:「分關雖寫得有,卻是保全孩子之計,非出亡夫本心。 恩相只看傢俬簿上數目,自然明白。 」大尹道:「常言道清官難斷家事。 我如今管你母子一生衣食充足,你也休做十分大望。 」梅氏謝道:「若得兔于饑寒足矣,豈望與善繼同作富家郎乎?」滕大尹分付梅氏母子:「先到善繼家伺候。 」 倪善繼早己打掃廳堂,堂上設一把虎皮交椅,焚起一爐好香。 一面催請親族:「早來守候。 」梅氏和善述到來,見十親九眷都在眼前,一一相見了,也不兔說幾句求情的話兒。 善繼雖然一肚子惱怒,此時也不好發泄。 各各暗自打點見官的說話。 第6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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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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