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一計,瞞了母親,徑到大宅裡去。 尋見了哥哥,叫聲:「作揖。 」善繼到吃了一驚,問弛:「來做甚麼?」善述道:「我是個紹紳子弟,身上藍縷,被人恥笑。 特來尋哥哥,討匹絹去做衣服穿。 」善繼道:「你要衣服穿,自與娘討。 」善述道:「老爹爹傢俬,是哥哥管,不是娘管。 」善繼聽說「傢俬」二宇,題目來得大了,便紅着臉問道:「這句話,是那個數你說的?」你今日來討衣服穿,還是來爭傢俬?「善述道:」傢俬少不得有日分析,今日先要件衣服,裝裝體面。 「善繼道:」你這般野種,要什麼體面!老爹爹縱有萬貫傢俬,自有嫡子嫡孫,幹你野種屁事!你今日是聽了甚人躥掇,到此討野火吃?莫要惹着我性子,教你母子二人無安身之處!「善述道:」一般是老爹爹所生,怎麼我是野種?惹着你性子,便怎地?難道謀害了我娘兒兩個,你就獨占了傢俬不成?「善繼大怒,罵道:」小畜生,敢挺撞我!「牽住他衣袖兒,捻起拳頭,一連七八個慄暴,打得頭皮都青腫了。 善述掙脫了,一道煙走出,哀哀的哭到母親面前來,一五一十,備細述與母親知道。 梅氏抱怨道:」我教你莫去惹事,你不聽教訓,打得你好!“口裡雖然此說,扯着青布衫,督他摩那頭上腫處,不覺兩淚交流。 有詩為證: 少年嫠婦擁遺孤,食薄衣單百事無。 只為家庭缺孝子,同枝一樹判榮枯。 梅氏左思右量,恐怕善繼藏怒,到道使女進去致意,說小學生不曉世事,衝撞長兄,招個不是。 善繼幾自怒氣不息。 次日侵早,邀幾個族人在家,取出父親親筆分關,請梅氏母子到來,公同看了,便道:「尊親長在上,不是善繼不肯養他母子,要捻他出去。 只因善述昨日與我爭取傢俬,發許多話,誠恐日後長大,說話一發多了,今日分析他母子出外居住。 東莊住房一所,田五十八畝,都是遵依老爹爹遺命,毫不敢自專,伏乞尊親長作證。 」這伙親族,乎昔曉得善繼做人利害,又且父親親筆遺囑,那個還肯多嘴,做閒冤家?都將好看的話兒來說。 那奉承善繼的說道:「干金難買亡人筆。 照依分關,再沒話了。 」就是那可憐善述母子的,也只說道:「男子不吃分時飯,女子不着嫁時衣。 多少白手成家的!如今有屋住,有田種,不算沒根基了,只要自去掙錢。 得粥莫嫌薄,各人自有個命在。 」 梅氏料道:「在園屋居住,不是了日!」只得聽憑分析,同孩兒謝了眾親長,拜別了祠堂,辭了善繼夫婦;教人搬了幾件舊家火和那原嫁來的兩隻箱籠,僱了牲口騎坐,來到東莊屋內。 只見荒草滿地,屋瓦稀疏,是多年不修整的。 上漏下濕,怎生住得?將就打掃一兩間,安頓床鋪。 喚莊戶來問時,連這五十八畝田,都是最下不堪的:大熟之年,一半收成還不能勾;若荒年,只好賠糧。 梅氏只叫得苦。 到是小學生育智,對母親道:「我弟兄兩個,都是老爹爹親生,為何分關上如此偏向?其中必有緣故。 莫非不是老爹爹親筆?自古道:傢俬不論尊卑。 母親何不告官申理?厚簿憑官府判斷,到無怨心。 」梅氏被孩兒題起線索,便將十來年隱下衷情,都說出來道:「我兒休疑分關之語,這正是你父親之筆。 他道你年小,恐怕被做哥的暗算,所以把傢俬都判與他,以安其心。 臨終之日,只與我行樂園一軸。 再一囑咐:」其中含藏啞謎,直持賢明有間在任,送他詳審,包你母子兩口有得過活,不致貧苦‘。 「善述道:」既有此事,何不早說,行樂園在那裡?快取來與孩兒一看。 「梅氏開了箱兒,取出一個布包來。 解開包袱,裡面又有一重油紙封裹着。 拆了封,展開那一尺闊、一尺長的小軸兒,掛在椅上,母子一齊下拜。 梅氏通陳道:」村莊香燭不便,乞恕褻慢。 “善述拜罷,起來仔細看時,乃是一個坐像,烏紗自發,畫得丰采如生。 懷中抱著嬰兒,一隻手指着地下,揣摩了半晌,全然不解。 只得依舊收捲包藏,心下好生煩悶。 第5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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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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