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也不行,」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現在報紙上已經議論紛紛,說陪審員總是替罪犯開脫。 要是法官也替罪犯開脫,人家又會怎麼說呢?我說什麼也不同意。 」 庭長看了看表。 「很遺憾,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說著把那份答案交給首席陪審員宣讀。 全體起立。 首席陪審員掉換一隻腳站着,咳清喉嚨,把問題和答案宣讀了一遍。 法庭上的官員,包括書記官、律師,甚至檢察官,個個露出驚訝的神色。 三個被告都若無其事地坐在那裡,顯然並不瞭解這答案的利害關係。 大家又坐下來。 庭長問副檢察官,他認為應該判處那幾個被告什麼刑罰。 這樣處理瑪絲洛娃使副檢察官感到意外的成功。 他心裡十分高興,並把這成功歸因於他出色的口才。 他查了查法典,站起來說: 「我認為處分西蒙·卡爾津金應根據第一千四百五十二條和第一千四百五十三條,處分葉菲米雅·包奇科娃應根據第一千六百五十九條,處分葉卡吉琳娜·瑪絲洛娃應根據第一千四百五十四條。 」 這幾條都是法律所能判處的最重刑罰。 「審理暫停,法官商議判決,」庭長一邊說,一邊站起來。 大家都隨着他起立,帶著辦完一件好事的輕鬆心情紛紛走出法庭,或者在法庭裡來回走動。 「哦,老兄,我們做了一件錯事,太丟人了,」彼得·蓋拉西莫維奇走到聶赫留朵夫跟前說,這當兒首席陪審員正在對聶赫留朵夫講話。 「我們這是把她送去服苦役呀!」 「您說什麼?」聶赫留朵夫叫起來,這會兒他完全不計較這位教師不拘禮節的態度。 「可不是,」他說。 「我們在答案裡沒有註明:『她有罪,但並非蓄意殺人。 』剛纔書記官告訴我:副檢察官判她服十五年苦役。 」 「我們不就是這樣裁定的嗎?」首席陪審員說。 彼得·蓋拉西莫維奇爭議說,既然她沒有偷錢,她當然不可能蓄意殺人,這是理所當然的。 「剛纔離開議事室以前我不是把答案念了一遍嗎?」首席陪審員辯白說。 「當時誰也沒有反對。 」 「當時我正好離開議事室,」彼得·蓋拉西莫維奇說。 「您怎麼也會沒注意?」 「我萬萬沒有想到,」聶赫留朵夫說。 「哼,您沒有想到!」 「這事還可以補救,」聶赫留朵夫說。 「唉,不行,現在全完了。 」 聶赫留朵夫瞧了瞧那幾個被告。 他們,這幾個命運已定的人,仍舊獃獃地坐在欄杆和士兵中間。 瑪絲洛娃不知為什麼在微笑。 聶赫留朵夫的心靈裡有一種卑劣的感情在蠢蠢活動。 他原以為她會無罪開釋並將留在城裡,因此感到忐忑不安,不知道該怎樣對待她才好。 就他來說,不論怎樣對待她都很為難。 如今呢,服苦役,去西伯利亞,這樣就一筆勾銷了同她保持任何關係的可能:那只負傷而沒有死去的鳥就不會再在獵物袋裏撲騰,也就不會使人想起它了。 二十四 彼得·蓋拉西莫維奇的推測是正確的。 庭長從議事室回來,手裡拿着公文,宣讀起來: 「一八八×年四月二十八日,本地方法院刑事庭遵奉皇帝陛下聖諭,按照諸位陪審員先生裁定,根據刑事訴訟法第七百七十一條第三款、第七百七十六條第三款及第七百七十七條判決如下:農民西蒙·卡爾津金,年三十三歲,小市民葉卡吉琳娜·瑪絲洛娃,年二十七歲,褫奪一切公權,流放服苦役:卡爾津金八年,瑪絲洛娃四年,並承擔刑法第二十八條所列後果。 小市民葉菲米雅·包奇科娃,年四十三歲,褫奪一切公權和特權,沒收其財產,處徒刑三年,並承擔刑法第四十九條所列後果。 本案訴訟費用由被告平均分擔,如被告無力繳納,由國庫支付。 本案物證全部變賣,戒指追還,酒瓶銷毀。 」 卡爾津金仍舊挺直身子站着,雙手貼住褲腿上的接縫,手指叉開,臉頰上的肌肉不斷抖動。 包奇科娃看上去若無其事。 瑪絲洛娃聽到判決,臉漲得通紅。 「我沒有罪,沒有罪!」她忽然對著整個法庭大聲叫嚷。 「冤枉啊!我沒有罪!我根本沒有起過壞心,連想都沒有想過。 我說的是實話,實話!」她說完往長凳上一坐,放聲痛哭起來。 卡爾津金和包奇科娃走出法庭,可是瑪絲洛娃還坐在那裡痛哭,弄得憲兵只好拉拉她的衣袖。 第4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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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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