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為什麼?可真是我給您畫的像,就是我畫的像。 正是您,正是我往日在到公爵夫人家去時碰到的您!噯,您回想想您從我的視線下走過的那扇門,您就像一艘驅逐艦從炮台下航過。 天哪,方纔我在車站上看到那個小姑娘站在月台上,在她臉頰周圍是陽光般的頭髮,我的血都湧上來了。 我相信我都流淚了。 我,這個沒有誰比我能將您看得更清楚、愛得更深、還用畫重顯出來的人,對您瞭解得這麼清楚的人,我告訴您我簡直是傻了。 呀!唉,我真以為是您自個兒單獨到火車站去接我,好讓我大吃一驚。 天哪,啊,天哪,我多麼吃驚!我給您說我簡直傻了。 」 他叫道: 「安耐特!娜特!」 那個女孩子的聲音從外面回答,因為她在給馬吃糖。 「我在這兒,這兒!」 「到這兒來。 」 她跑進來了。 「聽著,緊靠你母親站着。 」 她站好了,於是他比較她們;可是他機械地沒有信心地重複說:「是的,真叫人吃驚,真叫人吃驚。 」因為她們並排站着時,不像在巴黎時那麼相像,那個做女兒的在這身黑色打扮裡炫耀着一種新的青春的光輝;而那位母親,她好久以來頭髮上就沒有了那種光焰,也不再有那種畫家第一次遇到她時眩目迷人的臉色。 當那位伯爵夫人將他引進客廳後,他像是容光煥發了。 「啊!我來得太對了!」他說。 他又接著說: 「不過,這是您丈夫讓我這樣的。 他讓我帶你們走。 而我呢,您知道我打算給您的建議嗎?——不,是不是?——那,正相反,我建議你們留在這兒。 太熱,巴黎這點很討厭,而鄉村可是美妙的。 天哪,多好的天氣!」 黃昏的降臨使牧場浸潤在晚涼裡,樹木在沙沙作響,從大地升起了看不見的水氣在天邊撒開了一抹輕紗。 那三頭母牛站着低下了頭,在貪婪地嚙嚼青草。 四頭孔雀拍響着翅膀飛上宅邸窗下的雪松,那是它們慣常棲宿的地方。 從遠處的鄉下傳來了狗吠;暮日的安寧中有時傳過人們的高聲招呼和隔着田畦談話的斷續語句,還有招呼牲口的短促喧嚷。 光着頭兩眼發亮的畫家大口吸着氣,當那位伯爵夫人看著他時,他說: 「這就是幸福。 」 她走近他說: 「但時不我待。 」 「要及時行樂。 」 於是她微微一笑說: 「您以前從不喜歡鄉村。 」 「找今天愛它,因為我在這兒找到了您。 我不知道在您不在的地方該如何才能生活。 當年輕的時候也許能遙遙相愛,靠寫信,靠相思,靠單純熱情,也許是因為人們感到生活還在前面,也可能是由於迷戀多於心靈的需要。 相反的到了我現在的年齡,愛情成了衰弱者的習慣,成了他們保護心靈的措施。 這心靈只用單翼在撲打,不復在理想中翱翔。 這顆心已經不再會消魂傾倒,而有的只是利己主義的苛求。 加之,我很清楚體會到為了享受餘生已將時不我待。 」 「唉!老了!」她握住了他的手說。 他重複說: 「是的,是的。 我是老了。 事事都在表明:我的頭髮、我性格的變化、心情的憂鬱。 唉!只有一件事是我體會到的:憂鬱。 假使當在我三十歲時,有人對我說有一天我會變得無緣無故傷心,心神惶惑,滿腹牢騷,我是不會相信的。 這說明我的心也老了。 」 她用深信不疑的態度回答說: 「噢,我呀,我仍然很年輕。 它沒有變。 是的,也許它重獲了青春。 它曾經二十歲,但現在只有十六。 」 他們久久地獃在開着的窗口談話,暮色蒼茫中心神交馳,前此未有過地緊緊靠在一起。 一個僕人進來報告說: 「伯爵夫人,飯已經擺好了。 」 她問道: 「你們告訴我女兒了嗎?」 「小姐在餐廳裡。 」 他們三個人都坐上了桌。 百葉窗已經關上了,兩盞六支蠟燭的枝形大燭台照着安耐特的臉,頭上變得金光閃閃。 貝爾坦微笑着不斷地看著她。 他說: 「天哪!她穿著黑衣服多漂亮!」 在讚揚女兒的時候,他轉過來朝着伯爵夫人,好像是在感謝母親給了他這種愉快。 當他們回到客廳的時候,月亮已經升到了牧場的樹梢上,它那深色的體型像一座大孤島,而更遠的田野則像被遮蓋在緊貼地面的薄霧下的大海。 「啊,媽媽,我們散散步去。 」安耐特說。 伯爵夫人同意了。 「我帶著朱利奧去。 」 「好,要是你想帶。 」 第4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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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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