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嗎?不,先生。 我穿得好一點了,因為我手頭寬裕了一點。 」 「您哪兒買的這件裙袍?」 「我自己做的,先生。 」 「您自己做的?那是什麼時候?我看您整天在屋子裡幹活。 」 「啊,在晚上。 先生。 」 「布呢,您哪兒買的?還有是誰給您裁的?」 她說,蒙蒂尼的縫紉用品商給她從楓丹白露拿來了樣本。 她挑好了,用瑪里奧給她的兩個路易的訂金付了款。 至于裁剪和樣子,那對她很容易,她曾和她母親一起為一家服裝店幹過四年活。 他情不自禁地對她說: 「這對您很合身。 您很可愛。 」 於是她重新又漲紅了臉,一直紅到髮根。 當她走開之後,他對自己說:「她是不是會不自覺地愛上了我?」他想來想去,猶豫、懷疑,最終自信這有可能。 他表現得善良、同情,以助人為樂,近乎和藹可親。 在他為她幫了忙以後,這個小姑娘對她的主人發生了感情,有什麼可以奇怪的呢?而且這種想法對他並不會有什麼不愉快,這個小姑娘還真挺好,而且也不像個女傭人了。 他的男子漢自尊心受到過另一個女人如此嚴重的觸犯損害,遍身青紫,一蹶不振,而這時感到受到了安慰、舒緩,甚至近乎得到了鼓勵。 這是一種很輕微,不易覺察的補償,因為當愛情迎向一個生命的時候,不管這愛情從何而來,總是由於這個生命能激起愛來,從而他不自覺的自私思想得到了滿足。 這種想法佔據了他,也許略幫助了他,使他能看著這個幼稚的心為他興奮,為他跳動。 他的思想裡從來沒有想到該離開這個孩子遠點,該保護她.讓她離開他自己曾為之嚴酷痛苦的險區;人家不憐憫自己,自己就該更憐憫她;這些他都不曾想到過,因為在感情勝利裡是從來不容混入任何同情心的。 他於是觀察她,並且很快就認識到自己一點也沒有弄錯,每天的樁樁小事情都進一步證明這點。 有一個早晨,她在侍候他吃飯的時候貼近了他,他聞到她衣裳上有香水味,一種普通香水,很可能也是由那個縫紉用品商或者藥劑師供給她的。 於是他作為禮物送給她一瓶喜帕勒香精①的花露水,好久以來他就用它梳洗,常常帶有貯備品。 他還送給她一些高級肥皂,刷牙水,撲臉粉。 他巧妙地幫着她轉變,一天一天明顯,一天一天像樣,一邊用好奇又得意的眼光盯着她。 ①Chypre由檀香、廣藿香、香檸檬、萜品醇等合成的香料。 雖然她仍然是他忠實的,不引人注目的僕人,但悄悄變成了一個動了心、處于熱戀中的女人,她內心的一切賣俏本能都自然而然地發揮出來了。 他自己也漸漸喜歡上了她。 他高興、感動於是感激。 他挑遍這種新生的愛情,像有些人在犯愁的時候有什麼可以散心的就玩兒什麼似的。 他對她並沒有感到什麼特別的吸引力,有的只是將任何男人推向任何討人喜歡的女人的那種含混隱約慾望,並無須管她是個漂亮女傭或者是個仙女似的鄉下女人——所謂土維納斯。 他現在被她吸引的主要因素是現在他在她身上找到了女性特徵。 他有這種需要,這來自對另一個女人,對他所愛的那一位模糊隱約而不可抗禦的需要,是那一位喚醒了他來自自然的、神秘而不可抗禦的慾望,要有伴侶,要和女人們接觸,要動人尤物散髮出來沁人心脾的香味,不論這種氣息是意念中的還是官能性的,都要。 不論這種香味是普通老百姓散髮的,或者上流社交人氏散髮的,是黑色大眼睛的東方蠻女散髮的或者北方藍眼睛狡黠姑娘散髮的,它們都是朝着男人的;這些男人身上還殘存着遠古即有的對女性的愛好。 這種連綿不斷,慰貼人心的脈脈溫情可感而不可見,它像一圍輕絮隔離了他的傷口,使得他的苦惱重臨時感覺不會那麼敏鋭。 這些苦惱到處盯着他,像蒼蠅繞着瘡口似的,繞着它徘徊飛舞。 只要其中有一個停下來,就會使他痛苦。 因為他不給人家留地址,他的朋友們尊重他的遁世行動,於是他最大的苦惱是得不到消息和情況。 他不時從報刊上讀到拉馬特或者馬西瓦的名字,夾在一大堆參加一場宴會或者慶典的人名表中。 有一天他看到了德·比爾娜夫人的名字。 被稱為在奧地利大使館舞會中最風度翩翩、最漂亮、穿著最出色的夫人之一,他從頭到腳一陣寒噤,從再下面幾行裡還看到了德·伯恩豪斯公爵的名字。 一直到天黑,瑪里奧都妒嫉得心膽俱裂。 原先設想過的這種私情,現在從他看來是毫無疑義的了!這屬於那種比肯定了的實情還叫人揪心的虛構信念,因為無法解脫它,永難痊癒。 第5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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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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