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空子道:「杏仙為何不坐?」那女子方纔去坐。 茶畢欠身問道:「仙翁今宵盛樂,佳句請教一二如何?」拂雲叟道:「我等皆鄙俚之言,惟聖僧真盛唐之作,甚可嘉羡。 」那女子道:「如不吝教,乞賜一觀。 」四老即以長老前詩後詩並禪法論,宣了一遍。 那女子滿面春風對眾道:「妾身不才,不當獻醜。 但聆此佳句,似不可虛也,勉強將後詩奉和一律如何?」遂朗吟道:「上蓋留名漢武王,周時孔子立壇場。 董仙愛我成林積,孫楚曾憐寒食香。 雨潤紅姿嬌且嫩,煙蒸翠色顯還藏。 自知過熟微酸意,落處年年伴麥場。 」四老聞詩,人人稱賀,都道:「清雅脫塵,句內包含春意。 好個雨潤紅姿嬌且嫩,雨潤紅姿嬌且嫩!」那女子笑而悄答道:「惶恐!惶恐!適聞聖僧之章,誠然錦心繡口,如不吝珠玉,賜教一闋如何?」唐僧不敢答應。 那女子漸有見愛之情,挨挨軋軋,漸近坐邊,低聲悄語呼道:「佳客莫者,趁此良宵,不耍子待要怎的?人生光景,能有幾何?」十八公道:「杏仙盡有仰高之情,聖僧豈可無俯就之意?如不見憐,是不知趣了也。 」孤直公道:「聖僧乃有道有名之士,決不苟且行事。 如此樣舉措,是我等取罪過了。 污人名,壞人德,非遠達也。 果是杏仙有意,可教拂雲叟與十八公做媒,我與凌空子保親,成此姻眷,何不美哉!」 三藏聽言,遂變了顏色,跳起來高叫道:「汝等皆是一類邪物,這般誘我!當時只以砥礪之言,談玄談道可也,如今怎麼以美人局來騙害貧僧!是何道理!」四老見三藏發怒,一個個咬指擔驚,再不復言。 那赤身鬼使暴躁如雷道:「這和尚好不識抬舉!我這姐姐,那些兒不好?他人材俊雅,玉質嬌姿,不必說那女工針指,只這一段詩才,也配得過你。 你怎麼這等推辭!休錯過了!孤直公之言甚當,如果不可苟合,待我再與你主婚。 」 三藏大驚失色,憑他們怎麼胡談亂講,只是不從。 鬼使又道: 「你這和尚,我們好言好語,你不聽從,若是我們發起村野之性,還把你攝了去,教你和尚不得做,老婆不得娶,卻不枉為人一世也?」那長老心如金石,堅執不從。 暗想道:「我徒弟們不知在那裡尋我哩!」說一聲,止不住眼中墮淚。 那女子陪着笑,挨至身邊,翠袖中取出一個蜜合綾汗巾兒與他揩淚,道:「佳客勿得煩惱,我與你倚玉偎香,耍子去來。 」長老咄的一聲吆喝,跳起身來就走,被那些人扯扯拽拽,嚷到天明。 忽聽得那裡叫聲:「師父!師父!你在那方言語也?」原來那孫大聖與八戒沙僧,牽着馬,挑着擔,一夜不曾住腳,穿荊度棘,東尋西找,卻好半雲半霧的,過了八百里荊棘嶺西下,聽得唐僧吆喝,卻就喊了一聲。 那長老掙出門來,叫聲:「悟空,我在這裡哩,快來救我!快來救我!」那四老與鬼使,那女子與女童,幌一幌都不見了。 須臾間,八戒、沙僧俱到邊前道:「師父,你怎麼得到此也?」三藏扯住行者道:「徒弟啊,多累了你們了!昨日晚間見的那個老者,言說土地送齋一事,是你喝聲要打,他就把我抬到此方。 他與我攜手相攙,走入門,又見三個老者,來此會我,俱道我做聖僧,一個個言談清雅,極善吟詩。 我與他賡和相攀,覺有夜半時候,又見一個美貌女子執燈火,也來這裡會我,吟了一首詩,稱我做佳客。 因見我相貌,欲求配偶,我方省悟,正不從時,又被他做媒的做媒,保親的保親,主婚的主婚,我立誓不肯,正欲掙着要走,與他嚷閙,不期你們到了。 一則天明,二來還是怕你,只才還扯扯拽拽,忽然就不見了。 」行者道: 「你既與他敘話談詩,就不曾問他個名字?」三藏道:「我曾問他之號,那老者喚做十八公,號勁節;第二個號孤直公;第三個號凌空子;第四個號拂雲叟;那女子,人稱他做杏仙。 」八戒道: 「此物在於何處?才往那方去了?」三藏道:「去向之方,不知何所,但只談詩之處,去此不遠。 」 他三人同師父看處,只見一座石崖,崖上有木仙庵三字。 第30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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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
第30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