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觀公之行事,殊無甚異於人者。 人盡如此,我亦如此,公亦如此。 自朝至暮,自有知識以至今日,均之耕田而求食,買地而求種,架屋而求安,讀書而求科第,居官而求尊顯,博求風水以求福蔭子孫。 種種日用,皆為自己身家計慮,無一厘為人謀者。 及乎開口談學,便說爾為自己,我為他人;爾為自私,我欲利他;我憐東家之餓矣,又思西家之寒難可忍也;某等肯上門教人矣,是孔孟之志也;某等不肯會人,是自私自利之徒也;某行雖不謹,而肯與人為善;某等行雖端謹,而好以佛徒害人。 以此而觀,所講者未必公之所行,所行者又公之所不講,其與言顧行、行顧言何異乎‧以是謂為孔聖之訓可乎‧翻思此等,反不如市井小夫,身履其事,口便說是事,作生意者但說生意,力田作者但說力田。 鑿鑿有味,真有德之言,令人聽之忘厭之矣。 揭穿耿定向的偽道學面貌,針針見血,淋漓痛快,這其實也是對一切庸俗的官僚士大夫的無情揭露和批判。 他作詩不多,今存多為小詩,如《獨坐》: 有客開青眼,無人問落花。 暖風熏細草,涼月照晴沙。 客夕翻疑夢,朋來不憶家。 琴書猶未整,獨坐送殘霞。 是獨居生活,傲岸不覊的寫照。 又如《系中八絶》: 名山大壑登臨遍,獨此垣中未入門;病間始知身在系,幾回白日幾黃昏。 ——其一《老病始蘇》 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我今不死更何待,願早一命歸黃泉。 ——其七《不是好漢》 不事格律雕飾,奮筆直書,至死不屈,表現了頑強的戰鬥精神。 第四節 公安派和竟陵派 萬曆間,繼續起來猛烈反對前後七子的擬古主義,有以公安人袁宗道(字伯修,1560-1600)、袁宏道(字中郎,1568-1610)、袁中道(字小修,1570-1630)為代表的「公安派」,時稱三袁,宏道最著名。 「公安派」認為文學是隨着時代的變化而變化的,有各個不同的時代,即有各種不同的文學。 因此反對貴古賤今,反對模擬古人。 袁宗道說:「夫時有古今,語言亦有古今。 今人所詫謂奇字奧句,安知非古之街談巷語耶‧」「自司馬不能同於左氏,而今日乃欲兼同左馬,不亦謬乎」(《論文上》)!袁宏道說:「文之不能不古而今也,時使之也。 ……夫古有古之時,今有今之時,襲古人語言之跡,而冒以為古,是處嚴冬而襲夏之葛者也。 騷之不襲雅也,雅之體窮於怨,不騷不足以寄也」(《雪濤閣集序》)。 他們都看到時代決定文學的變化,時代變了,文學包括形式語言等等,一定要變,一切對古人的模擬抄襲是違背文學發展的趨勢的。 袁中道以為「天下無百年不變之文章」,「其變也皆若有氣行乎其間,創為變者與受變者皆不及知」。 他更具體地說:「性情之發,無所不吐,其勢必互異而趨俚;趨于俚又變矣,作者始不得不以法律救性情之窮。 法律之持,無所不束,其勢必互同而趨浮;趨于浮又將變矣,作者始不得不以性情救法律之窮。 夫昔之繁蕪有持法律者救之;今之剽竊,又將有主性情者救之矣,此必變之勢也」(《花雪賦引》)。 他指出文學變化是根據兩種不同的創作思想來實現的,從「法律」到「性情」,又從「性情」到「法律」,而其所以變,則為作者所不及知的「氣」所決定。 這種「氣」顯然指客觀的不斷變化的時代。 袁中道所指出的文學變化的循環現象雖不一定可信,但他肯定文學始終是在變化,而且為客觀的力量所決定,這對衝擊前後七子的擬古主義還是有意義和作用的。 第40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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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學史》
第40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