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信的《擬詠懷》中也流露了消極悲觀的心情。 「一朝人事盡,身名不足親」、「獨憐生意盡,空驚槐樹哀」、「殘月如新月,新秋似舊秋」、「昏昏如坐霧,漫漫疑行海」,這些都是他在覥顏事敵的屈辱境遇中完全喪失生活樂趣的自白。 庾信自悲身世的重要作品,還有《和張侍中述懷》、《傷王司徒褒》等篇,其心情也和《擬詠懷》完全一致。 我們必須提到的,是幾首寄贈朋友的五言小詩,例如: 玉關道路遠,金陵信使疏。 獨下千行淚,開君萬里書。 ——《寄王琳》 故人徜思我,及此平生時。 莫待山陽路,空聞舊笛悲。 ——《寄徐陵》 這些詩在寥寥數語中寫出他懷念故國的百轉千回的痛苦。 境界開闊,感慨深沉,超過了謝朓的小詩。 總之,庾信後期的詩無論思想內容或藝術風格都具有和前期迥然不同的面貌。 他後期的詩除了表現身世遭遇的痛苦外,還有北方邊塞的風沙氣息。 像「陣雲平不動,秋蓬卷欲飛」;「流星夕照鏡,烽火夜燒原」;「輕雲飄馬足,明月動弓弰」(以上均見《擬詠懷》);「胡笳遙警夜,塞馬暗嘶群」(《和趙王送峽中軍》):「馬嘶山谷動,弓寒桑柘鳴」(《伏聞遊獵》)等等詩句,都是南朝詩中罕見的。 生活和環境的改變,是他的詩風從艷冶轉入剛健的決定因素。 庾信在詩歌的形式格律上也有所發展。 他的五言新體詩如《對宴齊使》、《寄徐陵》、《秋日》,在聲律上已暗合後來唐代的五言律詩和五言絶句。 在七言詩形式上,《燕歌行》比鮑照七言篇幅規模更大,《烏夜啼》、《秋夜望單飛雁》、《代人傷往二首》,從句數、章法、對仗看也是唐人七律、七絶的先驅。 用典較多,是他的詩歌的重要特點。 有些詩,如前面所舉的,用典很有創造性,靈活變化,自然合拍,增強了藝術表現力量。 但是有的詩也由於堆砌典故過多,以致語意晦澀。 庾信的詩,初步融合南北詩風,是南北朝最後的一個優秀詩人,也是唐詩的先驅,對唐人的影響最為直接,因此深受唐代詩人的重視。 杜甫說:「庾信文章老更成,凌雲健筆意縱橫。 」又說:「庾信平生最蕭瑟,暮年詩賦動江關。 」正是對他後期作品的正確評價。 庾信到北朝以後不久,王褒(513-576)也因為江陵敗亡被西魏俘擄到了長安,受到西魏和北周統治者的優待,在北朝文壇上也頗有聲名。 他的名作《渡河北》也寄寓了故國之思: 秋風吹木葉,還似洞庭波。 常山臨代郡,亭障繞黃河。 心悲異方樂,腸斷隴頭歌。 薄暮臨征馬,失道北山阿。 風格的質樸剛健,和他在南朝時的作品也頗有不同。 此外如《關山月》的「天寒光轉白,風多暈欲生」,刻畫北方月色也能融合關塞苦寒的心境。 第一節 謝靈運和山水詩 宋齊時代的山水詩代替東晉以來的玄言詩,是南朝詩歌發展上第一個重要的變化。 晉宋時代,江南的農業有較大的發展,士族地主的物質生活條件比過去更加優裕了,園林別墅更多地建築起來了,士族文人們在優裕的物質條件下和佳麗的江南山水環境中過着清談玄理和登臨山水的悠閒生活。 在他們的清談中,常常出現一些發揮老莊自然哲學來讚美江南山水的名言雋語。 由於這種風氣的影響,當時流行的玄言詩裡也開始出現一些山水詩句,作為玄學名理的印證或點綴。 東晉著名的玄言詩人孫綽諷刺人的時候說:「此子神情都不關山水,而能作文‧」(《世說新語‧賞譽篇》)可見玄言詩和山水詩本來就有共同的階級生活基礎和共同的思想基礎,玄言詩中本來就包孕着山水詩的成分。 當然,「平典似道德論」的玄言詩,即使點綴上幾句獃板的山水詩句,也無法改變那種枯燥無味、令人生厭的面目。 直到東晉後期,出現了謝混《游西池》等少數集中力量刻畫山水景物的詩篇,才開始給玄言氣氛籠罩着的士族詩壇帶來了一點新鮮的空氣。 到劉宋初期,謝混的侄子謝靈運繼續從這個方向去開拓詩境,大量創作山水詩,在藝術上又有新的創造,終於確立了山水詩在士族詩壇上的優勢地位。 於是,山水詩就由附庸蔚為大國,而玄言詩則由大國降為附庸。 雖然這基本上只是題材和藝術上的革新,但在詩歌發展史上究竟前進了一步。 第11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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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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