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初至建康,謂朝夕可拔,號令嚴整,士卒不敢侵暴。 及屢攻不克,人心離沮。 景恐援兵四集,一旦潰去;又食石頭常平諸倉既盡,軍中乏食;乃縱士卒掠奪民米及金帛子女。 是後米一升直七八萬錢,人相食,餓死者什五六。 乙丑,景于城東、西起土山,驅迫士民,不限貴賤,亂加毆捶,疲羸者因殺以填山,號哭動地。 民不敢竄匿,並出從之,旬日間,眾至數萬。 城中亦築土山以應之。 太子、宣城王已下,皆親負土,執畚鍤,于山上起芙蓉層樓,高四丈,飾以錦罽,募敢死士二千人,厚衣袍鎧,謂之「僧騰客」,分配二山,晝夜交戰不息。 會大雨,城內土山崩;賊乘之,垂入,苦戰不能禁。 羊侃令多擲火,為火城以斷其路,徐于內築城,賊不能進。 景募人奴降者,悉免為良;得朱異奴,以為儀同三司,異家資產悉與之。 奴乘良馬,衣錦袍,于城下仰詬異曰:「汝五十年仕宦,方得中領軍;我始事侯王,已為儀同矣!」於是三日之中,群奴出就景者以千數,景皆厚撫以配軍,人人感恩,為之致死。 荊州刺史湘東王繹聞景圍台城,丙寅,戒嚴,移檄所督湘州刺史河東王譽、雍州刺史岳陽王詧、江州刺史當陽公大心、郢州刺史南平王恪等,發兵入援。 大心,大器之弟;恪,偉之子也。 朱異遺景書,為陳禍福。 景報書,並告城中士民,以為:「梁自近歲以來,權幸用事,割剝齊民,以供嗜欲。 如曰不然,公等試觀:今日國家池苑,王公第宅,僧尼寺塔;及在位庶僚,姬姜百室,仆從數千,不耕不織,錦衣玉食;不奪百姓,從何得之!仆所以趨赴闕庭,指誅權佞,非傾社稷。 今城中指望四方入援,吾觀王侯、諸將,志在全身,誰能竭力致死,與吾爭勝負哉!長江天險,二曹所嘆,吾一葦航之,日明氣淨。 自非天人允協,何能如是!幸各三思,自求元吉!」 景又奉啟于東魏主,稱:「臣進取壽春,暫欲停憩。 而蕭衍識此運終,自辭寶位;臣軍未入其國,已投同泰捨身。 去月二十九日,屆此建康。 江海未蘇,干戈暫止,永言故鄉,人馬同戀。 尋當整轡,以奉聖顏。 臣之母、弟,久謂屠滅,近奉明敕,始承猶在。 斯乃陛下寬仁,大將軍恩念,臣之弱劣,知何仰報!今輒賫啟迎臣母、弟、妻、兒,伏願聖慈,特賜裁放!」 己巳,湘東王繹遣司馬吳曄、天門太守樊文皎等將兵發江陵。 陳昕為景所擒,景與之極飲,使昕收集部曲,欲用之。 昕不可,景使其儀同三司范桃棒囚之。 昕因說桃棒,使帥所部襲殺王偉、宋子仙,詣城降。 桃棒從之,潛遣昕夜縋入城。 上大喜,敕鎸銀券賜桃棒曰:「事定之日,封汝河南王,即有景眾,並給金帛女樂。 」太子恐其詐,猶豫不決,上怒曰:「受降常理,何忽致疑!」太子召公卿會議,朱異、傅岐曰:「桃棒降必非謬。 桃棒既降,賊景必驚,乘此擊之,可大破也。 」太子曰:「吾堅城自守以俟外援,援兵既至,賊豈足平!此萬全策也。 今開門納桃棒,桃棒之情,何易可知!萬一為變,悔無所及。 社稷事重,須更詳之。 」異曰:「殿下若以社稷之急,宜納桃棒;如其猶豫,非異所知。 」太子終不能決。 桃棒又使昕啟曰:「今止將所領五百人,若至城門,皆自脫甲,乞朝廷開門賜容。 事濟之後,保擒侯景。 」太子見其懇切,愈疑之。 朱異拊膺曰:「失此,社稷事去矣!」俄而桃棒為部下所告,景拉殺之。 陳昕不知,如期而出,景邀得之,逼使射書城中曰:「桃棒且輕將數十人先入。 」景欲衷甲隨之,昕不肯,期以必死,乃殺之。 景使蕭見理與儀同三司盧暉略戍東府。 見理凶險,夜,與群盜剽劫于大桁,中流矢而死。 邵陵王綸行至鐘離,聞侯景已渡採石,綸晝夜兼道,旋軍入援,濟江,中流風起,人馬溺者什一二。 遂帥寧遠將軍西豐公大春、新淦公大成、永安侯確、安南侯駿、前譙州刺史趙伯超、武州刺史蕭弄璋等,步騎三萬,自京口西上。 大成,大春之弟;確,綸之子;駿,懿之孫也。 第46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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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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