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光曰:王者以仁義為麗,道德為威,未聞其以宮室填服天下也。 天下未定,當克己節用以趨民之急;而顧以宮室為先,豈可謂之知所務哉!昔禹卑宮室而桀為傾宮。 創業垂統之君,躬行節儉以示子孫,其末流猶入于淫靡,況示之以侈乎!乃雲「無令後世有以加」,豈不謬哉!至于孝武,卒以宮室罷敝天下,未必不由酇侯啟之也! 上自櫟陽徙都長安。 初置宗正官,以序九族。 夏,四月,帝行如洛陽。 【漢紀四】起玄黓攝提格,盡昭陽赤奮若,凡十二年。 太祖高皇帝下八年(壬寅,公元前一九九年) 冬,上東擊韓王信餘寇于東垣,過柏人。 貫高等壁人于廁中,欲以要上。 上欲宿,心動,問曰:「縣名為何?」曰:「柏人。 」上曰:「柏人者,迫於人也。 」遂不宿而去。 十二月,帝行自東垣至。 春,三月,行如洛陽。 令賈人毋得衣錦、綉、綺、縠、絺、紵、罽,操兵、乘、騎馬。 秋,九月,行自洛陽至;淮南王、梁王、趙王、楚王皆從。 匈奴冒頓數苦北邊。 上患之,問劉敬,劉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罷于兵,未可以武服也。 冒頓殺父代立,妻群母,以力為威,未可以仁義說也。 獨可以計久遠,子孫為臣耳;然恐陛下不能為。 」上曰:「奈何?」對曰:「陛下誠能以適長公主妻之,厚奉遺之,彼必慕,以為閼氏,生子,必為太子。 陛下以歲時漢所餘,彼所鮮,數問遺,因使辨士風諭以禮節。 冒頓在,固為子婿;死,則外孫為單于;豈嘗聞外孫敢與大父抗禮者哉!可無戰以漸臣也。 若陛下不能遣長公主,而令宗室及後宮詐稱公主,彼知,不肯貴近,無益也。 」帝曰:「善!」欲遣長公主。 呂后日夜泣曰:「妾唯太子、一女,奈何棄之匈奴!」上竟不能遣。 太祖高皇帝下九年(癸卯,公元前一九八年) 冬,上取家人子名為長公主,以妻單于;使劉敬往結和親約。 臣光曰:建信侯謂冒頓殘賊,不可以仁義說,而欲與為婚姻,何前後之相違也!夫骨肉之恩,尊卑之敘,唯仁義之人為能知之;奈何欲以此服冒頓哉!蓋上世帝王之禦夷狄也,服則懷之以德,叛則震之以威,未聞與為婚姻也。 且冒頓視其父如禽獸而獵之,奚有于婦翁!建信侯之術,固已疏矣;況魯元已為趙後,又可奪乎! 劉敬從匈奴來,因言:「匈奴河南白羊、樓煩王,去長安近者七百里,輕騎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 秦中新破,少民,地肥饒,可益實。 夫諸侯初起時,非齊諸田、楚昭、屈、景莫能興。 今陛下雖都關中,實少民,東有六國之強族,一日有變,陛下亦未得高枕而臥也。 臣願陛下徙六國後及豪桀、名家居關中,無事可以備胡,諸侯有變,亦足率以東伐。 此強本弱末之術也。 」上曰:「善!」十一月,徙齊、楚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懷氏、田氏五族及豪桀于關中,與利田、宅,凡十餘萬口。 十二月,上行如洛陽。 貫高怨家知其謀,上變告之。 於是上逮捕趙王及諸反者。 趙午等十餘人皆爭自剄,貫高獨怒罵曰:「誰令公為之?今王實無謀,而並捕王。 公等皆死,誰白王不反者?」乃轞車膠致,與王詣長安。 高對獄曰:「獨吾屬為之,王實不知。 」吏治,扌旁笞數千,刺剟,身無可擊者,終不復言。 呂后數言:「張王以公主故,不宜有此。 」上怒曰:「使張敖據天下,豈少而女乎!」不聽。 廷尉以貫高事辭聞。 上曰:「壯士!誰知者?以私問之。 」中大夫泄公曰:「臣之邑子,素知之,此固趙國立義不侵,為然諾者也。 」上使泄公持節往問之箯輿前。 泄公與相勞苦,如生平歡,因問:「張王果有計謀不?」高曰:「人情寧不各愛其父母、妻子乎?今吾三族皆以論死,豈愛王過于吾親哉?顧為王實不反,獨吾等為之。 」具道本指所以為者、王不知狀。 於是泄公入,具以報上。 春,正月,上赦趙王敖,廢為宣平侯,徒代王如意為趙王。 上賢貫高為人,使泄公具告之曰:「張王已出。 」因赦貫高。 貫高喜曰:「吾王審出乎?」泄公曰:「然。 」泄公曰:「上多足下,故赦足下。 」貫高曰:「所以不死,一身無餘者,白張王不反也。 今王已出,吾責已塞,死不恨矣。 且人臣有篡弒之名,何面目復事上哉!縱上不殺我,我不愧於心乎!」乃仰絶亢,遂死。 荀悅論曰:貫高首為亂謀,殺主之賊;雖能證明其王,小亮不塞大逆,私行不贖公罪。 《春秋》之義大居正,罪無赦可也。 臣光曰:高祖驕以失臣,貫高狠以亡君。 使貫高謀逆者,高祖之過也;使張敖亡國者,貫高之罪也。 第7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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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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