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從那裡出來時,我几乎走不動路了。 我兩腿顫抖得厲害,不敢上街行走,便到我的辦公室休息一會兒。 科卡爾正在整理這次倒霉的預審材料。 他告訴我有個標緻的貴婦人衝進了附屬監獄,想救呂西安的命。 她愛呂西安愛得發了瘋,當她看到呂西安吊死在自費單間的窗欞上,她就昏了過去。 咱倆私下說說,這個不幸的年輕人完全是有罪的,我審訊他的方式可能促使他尋了短見。 我離開司法大廈後,這個念頭一直纏繞着我,我簡直快要暈倒了。 「哎呀,您要釋放犯人時,犯人在自己的牢房吊死了,你總不至于因此認為自己是殺人犯啊!……」卡繆索夫人叫起來,「一個預審法官這時的境況,就跟一位他的坐騎被打死了的將軍一樣!……如此而已。 」 「親愛的,這種比喻最多只能開個玩笑,可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這個案子是『死人害活人』,呂西安把我們高升的希望帶進了棺材裡。 」 「真的嗎?……」卡繆索夫人說,露出強烈的嘲諷神情。 「是的,我的前途算是完了。 我這一輩子也只能是個塞納省法院普通法官了。 這樁倒霉事件發生前,德·格朗維爾先生對預審進展已經很不滿意,他對我們庭長說的話已經向我證明,只要德·格朗維爾當總檢察長,我永遠甭想晉陞了!」 晉陞!這是一個可怕的詞,這個概念表明今天的法官已經變成了公務員。 從前,當上法官就意味着立刻有了他該有的一切。 三四頂庭長法帽已能滿足每個省法院裡那些雄心勃勃的人的需要。 一個推事的職位,不論在第戎還是在巴黎,就能容納一個布羅斯①或者一個莫萊②這樣的人物。 取得這樣的職位需要一筆財產,坐穩這個職位需要一筆更大的財產。 在巴黎,除了法院以外,穿黑袍的人只能追求三個高級職位:總督察,掌璽大臣或大法官。 省法院以下的下層中,一個初等法院的司法官員已經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叫他一輩子獃在這一職位上他也很樂意。 一八二九年,巴黎王國法院一名推事的全部財產,就是他的薪金收入,將他的職位與一七二九年一名法院推事的職位相比,差別就大了。 如今,人們用金錢作為社會地位的萬能保障,但倒不像過去那樣要求法官擁有大量財產。 因此,人們可以看到他們去當議會議員,貴族院議員,他們身兼數職,既是立法官又是司法官,借別的職位提高身價,而不是依靠本職增進名聲。 ①布羅斯(一七○九—一七七七),法官和作家。 第戎法院第一院長。 ②莫萊(一五五八—一六一四),法國國王亨利四世時的巴黎總檢察長。 總之,法官渴望自己表現出色,以便獲得晉陞,就像人們在軍隊或行政機關裡獲得晉陞一樣。 這種想法如果不損害法官獨立精神,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是理所當然的。 但是,人們卻見到這種思想產生大量後果,致使法官在公眾輿論前喪失了威望。 國家給教士和法官薪棒,使他們成了公職人員,步步高陞的慾望推動野心擴張,野心促使對當權者的逢迎。 另外,現代平等又將受法院管轄的人與法官列在同等的社會地位上。 因此,在人們聲稱各方面都獲得了進步的十九世紀,宗教和司法這兩大社會秩序的支柱反而削弱了。 「那麼,你為什麼不能晉陞了呢?」阿梅莉·卡繆索問。 她開玩笑似地望着丈夫。 這個男人雄心勃勃,她可以像撥弄一件樂器那樣撥弄他。 她感到有必要給他鼓勁。 「你幹嗎要灰心喪氣呢?」她繼續說,同時做了一個手勢,表示她對犯人的死毫不在乎,「呂西安的自殺會使他的兩個仇敵——德·埃斯帕爾夫人和她的姑子夏特萊伯爵夫人感到高興。 德·埃斯帕爾夫人與掌璽大臣關係密切,你可以通過她求見這位大人物,告訴他這個案子的內情。 如果司法大臣站在你的一邊,你對庭長和總檢察長還有什麼害怕呢?……」 「可是,還有德·賽裡奇先生和夫人呢!……」可憐的法官叫起來,「我再對你說一遍,德·賽裡奇夫人瘋了!別人說,她是由於我的過錯而發瘋的!」 「嘿!如果她真的瘋了,她就不能加害於你這個沒有判斷力的審判官了!」卡繆索夫人笑着大聲說,「來吧,你把今天的所有情況都給我講講!」 「天哪!」卡繆索回答,「我聽取了這個不幸的年輕人的招供,他已經申明這個所謂西班牙教士確實就是雅克·柯蘭。 就在這時候,德·莫弗裡涅斯公爵夫人和德·賽裡奇伯爵夫人派一名男仆給我送來一封信,請我不要審訊呂西安。 可是,事情已經辦完了……」 第18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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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際花盛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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