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德·莫爾索夫人在舞會上只講過一句話,但我一下便聽出是她;這聲音直透我的心扉,充溢我的靈魂,猶如一束陽光照亮一個囚徒的牢室。 想到她可能記得我的相貌,我恨不能逃走;可是已經遲了,她出現在門口,我們的目光相遇了。 我不清楚誰的臉紅得最厲害,是她還是我。 她一時怔住,一句話也講不出來,等僕人搬過兩張圓椅,她才回到原位,坐在絨綉機前,綉完一針,數了針數,以表示她沉默並非無故,然後抬起頭來,表情又溫和又高傲,對著德·謝塞爾先生問,是什麼好風使我們光臨。 她雖然急切想瞭解我來訪的真意,眼睛卻不看我,也不看德·謝塞爾先生,而一直凝望外面的河流。 但是,她聽我們講話的神情就像盲人一樣,要從聲調的細微變化中,捕捉對方心靈上的波動。 也的確如此。 德·謝塞爾先生介紹了我的姓名、身世,說我來到圖爾只有幾個月,戰事威脅巴黎時,我父母才把我接回圖爾的家中。 我雖然生在都蘭,卻不熟悉這地方;在都蘭人看來,我不過是個因學習負擔過重,把身體搞虛弱了的小伙子,是到弗拉佩斯勒來療養的。 我是頭一次到這裡來,他便帶我參觀他的莊園,到了山腳下我才告訴他,我是從圖爾步行到弗拉佩斯勒的;我的身體本來就虛弱,他擔心我吃不消,便冒昧走進葫蘆鐘堡,想必德·莫爾索夫人會允許我在府上休息一下。 德·謝塞爾先生講的是實情,然而事情顯得太巧,德·莫爾索夫人還半信半疑。 她轉身打量我,那眼神又冷淡又嚴峻,我被逼視得垂下眼帘,既是由於一種說不出來的恥辱之感,又是要掩蓋我忍住的眼淚。 高貴的女主人見我額頭沁出汗珠,也許還清出我幾欲流淚,因而熱情地款待我們;她的好意使我定下心來,有了開口的勇氣。 我遜謝一番,可是臉紅得像做了錯事的姑娘,聲音顫抖得像老人。 「我的全部祈願,」我抬起眼睛,第二次同她的目光相遇,但像閃電一樣旋即離開,對她說道,「就是不要把我從這裡趕走;我實在疲乏,走不動路了。 」 「您為什麼懷疑這個美麗的地方的好客精神呢?」她問道,「你們一定肯賞光,在葫蘆鐘堡吃飯吧?」她轉身向我的房東補充了一句。 我看了看我的保護人,目光充滿了祈求的神色。 他見此光景,便準備接受這一措辭是要對方謝絶的邀請。 誠然,德·謝塞爾先生在社交場上閲歷既深,聽出了話外之音,而我這個不諳世事的青年,卻確信一個美麗的女子必定心口如一;因此晚上回去,我的房東提起此事,令我好生奇怪。 他對我說:「我留下吃飯,是因為您有這種強烈的願望。 但是,假如您不把事情輓回來,我同鄰居的關係也許就搞僵了。 」假如您不把事情輓回來這句話,令我沉思很久。 德·莫爾索夫人若是喜歡我,就不會嗔怪把我引到她府上的人。 看來,德·謝塞爾先生料想我能使她感興趣,這不就是向我肯定了這一點嗎?在我需要幫忙的時刻,這種解釋增強了我的希望。 「這恐怕難於從命,」德·謝塞爾先生答道,「德·謝塞爾夫人還等我們回去呢。 」 「她天天有您陪伴,」伯爵夫人又說,「可以派人告訴她一聲。 她一個人在府上嗎?」 「德·凱呂斯神甫在那兒做客。 」 「那好!」她起身搖鈴傳僕人,「你們就同我們一道用餐。 」 第1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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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谷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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