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的感情儘管非常激動,到了這裡,也塗上了憂鬱的色彩。 在這家庭般的平靜中,他也平靜下來了。 涼爽的天花板下,一種偉大的感覺,猶如墳墓一般,攫住了他的心。 這難道不就是永恆的寂靜、深深的平靜、他自己對於無限的意念麼?然後,宗教的寧靜和對修道院的定見(這種定見滲透在空氣中,在半明半暗中,在一切之中;由於在任何地方都沒有明確勾畫出來,在想象之中就更加擴大了。 ),「在主的懷抱中得到安寧」,這個偉大的字眼,在這裡會強行進入最不篤信宗教的心靈之中。 男子修道院創立的不多。 在這方面似乎男人要遜色一些:男子天生就是要行動,就是要完成勞動的一生。 他如果出家修道,則是為了逃避這種生活。 然而在女子寺院中,是多麼生機勃勃,柔弱的情感是多麼動人心弦!一個男子可以被幹百種情感推進修道院,他投身過去,猶如跳下懸崖絶壁。 而女子進入修道院,只有一種情感:她在這裡不會改變其本性,她委身于天主。 你可以對修道士說:為什麼你不抗爭呢?而一位女子隱居遁世,難道不總是一種崇高的鬥爭形式麼? 總之,將軍感到這寂靜無聲的接待室和這所隱沒在大海之中的修道院,完全佔據了他的心靈。 愛情很少會達到莊重的程度。 然而,在天主的懷中仍然忠於愛情,這難道不是很莊重的事麼?從十九世紀的社會風氣來說,這豈不勝過一位男子有權期望的一切麼?這一情景的無限崇高偉大氣氛可能影響將軍的靈魂,他也正好達到了可以忘卻政治、榮譽、西班牙、巴黎上流社會的程度,並可以上升到這偉大結局的高度。 再說,還有什麼比這更具有悲劇色彩呢?兩位情人在大海中,在花崗岩的山岩上單獨相會,但是一念之差、一個不可踰越的障礙卻將他們分開。 此情此景,飽含着多少情感啊!請看這男子的內心獨白:「我能在這顆心中戰勝天主麼?」 輕輕的響動使他全身為之一顫,棕色的帷幕拉開了。 一片光明之中,他看見一位女子立在那裡。 可是折在頭上的修女巾拉下來了,將她的面龐遮住。 根據修道院的規定,她穿著道袍。 這種道袍的顏色現在已經家喻戶曉(人稱加爾默羅色,即淺棕色)。 將軍未能瞥見修女赤裸的雙腳。 如果他見了,定會感到她消瘦得多麼可怕。 雖有粗佈道袍道道褶痕遮掩,這位女子的形體再也顯露不出來,他仍然可以揣度到,淚水、祈禱、激情、孤寂的生活已經使她憔悴不堪了。 一個女人冷冰冰的手,估計是院長的手,還拉著帷幕。 將軍先端詳了一下這次談話的必要見證人,然後他與一位近百歲的老年修女烏黑而深邃的目光相遇了。 這女子蒼白的面孔佈滿皺紋,明亮而充滿青春活力的目光與大量的皺紋極不相稱。 「公爵夫人,」他用非常激動的聲音向低垂着頭的修女問道,「陪伴您的人懂法語嗎?」 「這裡沒有什麼公爵夫人,」修女答道,「在您面前的是泰蕾絲修女。 您稱之為陪伴我的人,是我的院長,我信仰天主的母親。 」 往日這位女人是巴黎時裝王后,生活于奢華之中,她的聲音與那個環境是那麼協調,談吐是那樣輕浮、富於嘲諷意味。 而今從這張嘴裡吐出這樣的話語,而且用這樣謙恭的語氣,這彷彿一聲霹靂,把將軍震獃了。 「我的聖母只講拉丁語和西班牙語,」她補充了一句。 「這兩種語言,我一種也不會。 親愛的安東奈特,請代我向她致以歉意。 」 聽到往日對目己那樣冷酷無情的男子溫柔地呼喚着自己的名字,修女內心一陣激動。 陽光整個照在她的頭巾上,頭巾輕輕抖動,泄露了她的激動心情。 「我的兄弟,」她一面將衣袖舉到頭巾下面,估計是擦拭眼睛,一面說道,「我叫泰蕾絲修女……」 然後,她向院長轉過身去,用西班牙語對她說了下面的話。 將軍聽得一清二楚,他的西班牙語水平足以聽懂別人的話,大概也能講這種語言。 「親愛的母親,這位騎兵向您致意,並請您原諒他無法將其敬意親自奉獻在您的腳下,您講的兩種語言,他一種也不會……」 老婦人緩緩地點了一下頭,臉上顯出天使般溫柔的表情。 她也意識到自己的權勢和尊嚴,這就使她那溫柔的表情給人以更深的印象。 「你認識這個騎兵麼?」院長向她投過犀利的目光,問道。 「認識,我的母親。 」 「回到你的居室去,我的女兒!」院長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第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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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朗公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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