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三年,奧棠絲對丈夫,有如一條狗對它的主人:他一舉一動,她都用眼睛打問號;他到哪兒,她目光便轉到哪兒,好似守財奴釘着他的金銀財寶;她用欽佩與犧牲使他感動。 她顯然有母親的天性,受母親的點化。 依然嬌艷的容顏,給心中的隱憂蒙上了一重陰影,帶點兒幽怨的詩意。 李斯貝特看到甥女進門,就感覺到她抑壓已久的訴苦之聲,快要不再顧慮而爆發了。 在他們蜜月的初期,李斯貝特已經斷定青年夫婦過于徽薄的收入,絶對不能配合他們的熱情。 奧棠絲擁抱母親的時候,彼此咬着耳朵,心貼著心,交換了幾句;看她們搖頭聳腦的神氣,貝特猜到了她們的神秘。 她想: 「好,阿黛莉娜也得象我一樣謀生了。 我要知道她做些什麼……她那些美麗的手指頭,要象我的一樣嘗嘗苦工的滋味了。 」 六點鐘,大家走進飯廳。 埃克托的刀叉也擺在那裡。 「別拿走,先生有時很晚也會來的,」男爵夫人吩咐瑪麗埃特。 「噢!父親會來的,」小於洛對母親說,「在議會裡臨走的時候,他答應我的。 」 李斯貝特好比蹲在網中央的蜘蛛,在留神每個人的臉色。 她是眼看奧棠絲與維克托蘭下地的,他們的臉對她象鏡子一樣,可以一直看到他們年輕的心裡去。 維克托蘭偷覷母親的神色,顯見有點兒事要爆發而維克托蘭不敢說出來。 年輕的名律師擔著很大的心事。 他端詳母親時那種痛苦,顯出他敬愛母親的深情。 奧棠絲,一心一意只想著自己的苦悶;半個月以來,李斯貝特知道她為了手頭窘迫而發急,那是一生清白、凡事如意、有苦不能明說的少婦們初次受到經濟壓迫的焦急。 所以貝特根本不相信母親給過女兒什麼錢。 窮得無可奈何的人往往編造謊話去借錢,想不到素來方正的阿黛莉娜也出此下策了。 老元帥的耳聾已經使飯桌上冷清清的,加上奧棠絲與維克托蘭心不在焉,男爵夫人一肚子不快活,愈加使這頓飯索然無味了。 只有三個人在那裡提着興緻:貝特,賽萊斯蒂納,文賽斯拉。 奧棠絲的愛情,激發了波蘭人興奮的性格,那種愛說愛笑愛熱閙的脾氣,使人家把他們叫做北方的法國人。 他的精神、臉色,都說明他極有自信,而可憐的奧棠絲,始終依照母親的囑咐,把日常生活的煩惱全數瞞着他。 離開飯桌的時候,貝特對她的姨甥說: 「你應該很高興了,媽媽給了你錢,讓你渡過難關。 」 「媽媽!」奧棠絲覺得莫名其妙。 「噢!可憐的媽媽,我倒想替她弄點錢呢!你不知道,貝姨,說來可怕,我疑心她在暗中做活呢。 」 大家穿過黑沉沉的大客廳,向阿黛莉娜的臥房走去,客廳沒有點火,就只瑪麗埃特端着飯桌上的燈在前面帶路。 維克托蘭碰了一下貝特和奧棠絲的手臂;兩人便讓文賽斯拉、賽萊斯蒂納、元帥、和男爵夫人走進臥室,他們卻在窗前面停下,湊在一起。 「什麼事,維克托蘭?」貝特開口說,「我相信一定是你父親出了亂子。 」 「唉!正是!一個放印子錢的,叫做沃維奈,拿了父親六萬法郎的借據要告他,我在議院裡想跟父親談談這件糟糕的事,他理都不理,簡直躲着我。 要不要通知母親呢?」 「萬萬不能,」貝特說,「她已經傷心透了,這一下可要她的命了,你得體貼她一點兒。 你們還不知道她落到什麼地步呢;沒有你們的伯父,今天就吃不成這頓飯。 」 「啊!我的天!維克托蘭,我們簡直是禽獸了,」奧棠絲對她的哥哥說,「貝姨告訴我們的,其實我們早該猜想到。 我的夜飯要嘔出來了。 」 奧棠絲話沒有說完,就拿手帕堵住嘴巴,惟恐哭出聲來。 「我要那個沃維奈明天來看我,」維克托蘭往下說,「可是他肯接受我房產的抵押嗎?我看未必。 這般傢伙要的是現款,好再去盤剝別人。 」 「把咱們的終身年金賣掉吧,」貝特對奧棠絲說。 「一萬五六千法郎有什麼用!」維克托蘭回答,「這筆債有六萬呢!」 「親愛的姨母!」奧棠絲擁抱著貝特,表示真心的感激。 「不必,貝姨,你那份小家產還是留起來吧,」維克托蘭也握了握貝姨的手,「我明兒可以知道那傢伙究竟是什麼意思。 要是我太太同意,我能夠把告發的事攔下來,拖一拖。 看到父親的聲望受到損害,真是!……真是太可怕了。 陸軍大臣又要怎麼說?父親的薪水,三年以前就押出去了,要今年十二月才滿期;眼前沒法拿去做擔保。 沃維奈已經把借票展期十一次;父親付過多少利息,你們算算吧!這個窟窿非堵住不可。 」 「要是瑪奈弗太太能夠離開他……」奧棠絲恨恨的說。 第64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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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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