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在講話,她的嘴唇在講話,但是笛子和提琴的聲音把她的話語都淹沒了。 她的舞伴在她的耳邊低語,這低語跟康康舞的音樂節奏在一起顫抖。 她聽不懂這些私語;我們也聽不懂這些私語。 他把手向她伸過來,抱著她,但他所抱著的卻是透明的、充滿了煤氣的空氣。 氣流托着樹精浮走了,正如風把一片玫瑰花瓣托着一樣。 她在高空上,在塔頂上,看到一個火焰,一道閃光。 一個亮光從她渴望的目的物上射出來,從馬爾斯廣場的「海市蜃樓」的燈塔上射出來。 春天的微風把她吹向這兒;她繞着這塔飛。 工人們以為他們所看到的是一隻蝴蝶在下落,在死去——因為它來得太早了。 月亮在照着,煤氣燈和燈籠在大廳裡,在散在各處的「萬國館」裡照着,照着那些起伏的草地和人的智慧所創造的巨石——「無血巨人」使瀑布從這上面傾瀉下來。 海的深處和淡水的深處——魚兒的天下——都在這兒展覽出來了。 你在一個潛水鐘裡,可以想象自己是在深深的池底,是在海底。 水從四面八方向這厚玻璃壁壓過來,六英呎多長的珊瑚蟲,柔軟和彎曲得像鱔魚一樣,抖着它身上的活刺,正在前後蠕動,同時緊緊地貼著海底。 它旁邊有一條龐大的比目魚:這條魚舒舒服服地躺着,好像有所思的樣子。 一隻螃蟹像一隻巨大的蜘蛛在它身上爬;蝦子在它周圍不停地飛躍,好像它們是海底的蝴蝶和飛蛾。 淡水里長着許多睡蓮、菅茅和燈心草。 金魚像田野裡的紅色母牛一樣,都排成隊,把頭掉向同一個方向,好讓水潮能夠流進它們的嘴裡。 又肥又粗的梭魚獃獃地睜着它們的大眼睛望着玻璃牆。 它們都知道,它們現在是在巴黎展覽會裡。 它們也知道,它們曾經在盛滿了水的桶裡,做過一段很艱苦的旅行;它們曾經在鐵路上暈過車,正如人在海上暈船一樣。 它們是來看這展覽會的,而它們也就在它們的淡水或鹹水缸裡看見了:它們看到人群從早到晚不停地流動。 世界各國送來了和展覽了他們不同的人種,使這些梭魚、鯽魚、活潑的鱸魚和長滿青苔的鯉魚都能看看這些生物和對這些種族表示一點意見。 「他們全是些有殻的生物!」一條粘糊糊的小鯉魚說。 「他們一天換兩三次殻,而且用他們的嘴發出聲音——他們把這叫做『講話』。 我們可是什麼也不換,我們有更容易的辦法使我們可以互相瞭解:把嘴角動一下,或者把眼睛瞪一下就得了!我們有許多地方要比人類高明得多!」 「他們可是學會了游泳。 」一條小淡水魚說。 「我是從一個大湖裡來的。 那兒人類在熱天裡鑽進水裡去。 他們先把殻脫掉,然後再游泳。 游泳是青蛙教給他們的。 他們用後腿蹬,用前腿劃。 他們支持不了多久。 他們倒很想模仿我們呢,但是他們學得一點也不像。 可憐的人類啊!」 魚兒們都瞪着眼睛。 它們以為這兒擁擠着的人群仍然是它們在強烈的陽光裡所看到的那些人。 是的,它們相信這仍然是那些第一次觸動了它們的所謂感覺神經的人形。 一條身上長有美麗的條紋和有一個值得羡慕的肥背的小鯽魚,說它仍然可以看到「人泥」。 「我也看見了,看得非常清楚!」一條黃鯉魚說。 「我清楚地看到一個身材美麗的人形——一個『高腿的小姐』——隨便你怎樣叫她吧。 她有我們這樣的嘴和一雙瞪着的眼睛;她後面有兩個氣球,前面掛着一把傘,身上叮叮噹當懸着一大堆海草。 她很想把這些東西都扔掉,像我們一樣地回到自然。 她很想在人類所及的範圍內,做一條有身份的鯉魚。 」 「那個被拉在魚鉤上的人——那個男人——在做些什麼呢?」 「他坐在一個輪椅上。 他手邊有紙、筆和墨水;他把什麼都寫下來。 他在做什麼呢?人們把他叫做記者。 」 ”他仍然坐在輪椅上跑來跑去!”一條全身長滿了青苔的鯉魚老小姐說。 她的喉嚨裡塞滿了世界的艱難辛苦,因此她的聲音有點嘶啞。 她曾有一次吞過一個魚鈎,她仍然把它帶在喉嚨裡很有耐心地游來游去。 「一個記者,」她說,「用魚的語言講老實話,那就是人類中間的烏賊⒀!」 魚兒們都談出了自己的一套意見。 不過在這人造的水晶洞裡響起了一片槌子聲和工人的歌聲。 這些工人不得不在夜裡做工,好使一切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他們的歌聲在樹精的仲夏夜之夢裡發出迴響——她站在那兒,打算飛翔和消逝。 第44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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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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