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船到法國去了,克努得在滿地泥濘的哥本哈根街頭走着。 皮鞋店裡別的人問他為什麼老是這樣心事重重地走來走去,他應該跟大夥兒一塊去玩玩才對,因為他終究還是一個年輕人。 他們帶著他到跳舞的地方去。 那兒有許多漂亮的女子,但是沒有一個像約翰妮。 他想在這些地方把她忘記掉,而她卻更生動地在他的思想中顯現出來了。 「上帝會給我們勇氣應付一切,只要人有這個志願」她曾經這樣說過。 這時他有一種虔誠的感覺,他疊着手什麼也不玩。 提琴在奏出音樂,年輕的姑娘在圍成圓圈跳舞。 他怔了一下,因為他似乎覺得他不應該把約翰妮帶到這地方來——因為她是活在他的心裡。 所以他就走出去了。 他跑過許多街道,經過她所住過的那個屋子。 那兒是陰暗的——處處都是陰暗、空洞和孤寂。 世界走着自己的道路,克努得也走着自己的道路。 冬天來了。 水都結了冰。 一切東西似乎都在準備入葬。 不過當春天到來的時候,當第一艘輪船開航的時候,他就有了一種遠行的渴望,遠行到遼遠的世界裡去,但是他不願意走近法國。 因此他把他的背包打好,流浪到德國去。 他從這個城走到那個城,一點也不休息和安靜下來,只有當他來到那個美麗的古老的城市紐倫堡的時候,他的不安的情緒才算穩定下來。 他決定住下來。 紐倫堡是一個稀有的古城。 它好像是從舊畫冊裡剪下來的一樣。 它的街道隨意地伸展開來;它的房屋不是排成死板的直行。 那些有小塔、蔓藤花紋和雕像裝飾的弔窗懸在人行道上;從奇形的尖屋頂上伸出來的水筧嘴,以飛龍或長腰犬的形式,高高地俯視着下邊的街道。 克努得背着背包站在這兒的一個市場上。 他立在一個古老的噴泉塔旁邊。 《聖經》時代的、歷史性的莊嚴銅像立在兩股噴泉的中間。 一個漂亮的女傭人正在用桶汲水。 她給克努得一口涼爽的水喝。 因為她手中滿滿地握著一束玫瑰花,所以她也給他一朵。 他把它當作一個好的預兆。 風琴的聲昔從鄰近的一個教堂裡飄到他的耳邊來;它的調子,對他說來,是跟他故鄉卻格風琴的調子一樣地親切。 他走進一個大禮拜堂裡去。 日光透過繪有彩色畫的窗玻璃,照在高而細長的圓柱之間。 他的心中有一種虔誠的感覺,他的靈魂變得安靜起來。 他在紐傖堡找到了一個很好的老闆;於是他便安住下來;同時學習這個國家的語言。 城周圍的古老的塹壕已經變成了許多小塊的菜園,不過高大的城牆和它上面的高塔仍然是存留着的。 在城牆裏邊,搓繩子的人正在一個木走廊或人行道上搓繩子。 接骨木樹叢從城牆的縫隙裡生長出來,把它們的綠枝伸展到它們下面的那些低矮的小屋上。 克努得的老闆就住在這樣的一座小屋裡。 在他睡覺的那個頂樓上——接骨木樹就在他的床前垂下枝子。 他在這兒住過了一個夏天和冬天。 不過當夏天到來的時候,他再也忍受不了。 接骨木樹在開着花,而這花香使他記起了故鄉。 他似乎回到了卻格的花園裡去。 因此克努得就離開了他的主人,搬到住在離城牆較遠的一個老闆家去工作;這個屋子上面沒有接骨木樹。 他的作坊離一座古老的石橋很近,面對著一個老是發出嗡嗡聲的水推磨房。 外邊有一條激流在許多房子之間衝過去。 這些房子上掛着許多腐朽的陽台;它們好像隨時要倒進水裡去似的。 這兒沒有接骨木樹——連栽着一點小綠植物的花鉢子也沒有。 不過這兒有一株高大的老柳樹。 它緊緊地貼著那兒的一幢房子,生怕被水沖走。 它像卻格河邊花園裡的那稞柳樹一樣,也把它的枝子在激流上展開來。 是的,他從「接骨木樹媽媽」那兒搬到「柳樹爸爸」的近旁來了。 這棵樹引起了某種觸動,尤其是在有月光的晚上。 這種丹麥的心情,在月光下面流露了出來。 但是使他感觸的不是月光,不,是那棵老柳樹。 他住不下去。 為什麼住不下去呢?請你去問那棵柳樹。 去問那棵開着花的接骨木樹吧!因此他跟主人告別,跟紐倫堡告別走到更遠的地方去。 他對誰也不提起約翰妮——他只是把自己的憂愁秘密地藏在心裡。 那兩塊薑餅的故事對他特別有深刻的薏義。 現在他懂得了那個男子為什麼胸口上有一顆苦味的杏仁——他現在自己嘗到這苦味了。 約翰妮永遠是那麼溫柔和善良,但她只是一塊薑餅。 他背包的帶子似乎在緊緊束縛着他,使他感到呼吸困難。 他把它鬆開,但是仍然不感到舒暢。 他的周圍只有半個世界;另外的一半壓在他的心裡,這就是他的處境! 第197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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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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