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他重複着說。 「是的,他每天晚上總是來對我亂叫,折磨着我。 我一發起脾氣來,不做這就要做那,我生下來就是脾氣壞的。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被關在這兒了。 不過,假如說我做了壞事,我已經得到了懲罰。 只有一件事情我沒有承認。 上次我從牢裡出來的時候,從我主人的田莊附近走過,心裡不知怎的忽然閙起彆扭來。 我在牆上劃了一根火柴——我劃得離草頂太近,立刻就燒起來了。 火燎起來正好像脾氣在我身上發作一樣。 我儘量幫忙救這屋子裡的牲口和傢具。 除了飛進火裡去的一群鴿子和套在鏈子上的看門狗以外,什麼活東西也沒有燒死。 我沒有想到那只狗,人們可以聽見它在號叫——我現在在睡覺的時候還能聽見它號叫。 我一睡着,這只毛茸茸的大狗就來了。 它躺在我身上號叫,壓着我,使我喘不過氣來。 我告訴你吧:你可以睡得打呼,一整夜打呼,但是我只能睡短短的一刻鐘。 」 這人的眼睛裡射出血絲。 他倒到他的朋友身上,緊捏着一個拳頭朝他的臉上打來。 「瘋子又發作了!」周圍的人齊聲說。 其餘的罪犯都把他抓住,和他揪作一團。 他們把他彎過來,使他的頭夾在兩腿中間,然後再把他緊緊地綁住。 他的一雙眼睛和全身的毛孔几乎都要噴出血來了。 「你這樣會把他弄死的,」牧師大聲說,「可憐的東西!」他向這個受夠了苦的罪人身上伸出一隻保護的手來;正在這時候,情景變了。 他們飛過富麗的大廳,他們飛過貧窮的房間。 「任性」、「嫉妒」和其他主要的「罪孽」都在他們身邊走過。 一個作為裁判官的安琪兒宣讀這些東西的罪過和辯護。 在上帝面前,這並不是重要的事情,因為上帝能夠洞察人的內心;他知道心裡心外的一切罪過;他本身就是慈悲和博愛。 牧師的手顫抖起來,他不敢伸出手在這罪人頭上拔下一根頭髮。 眼淚像慈悲和博愛的水一樣,從他的眼睛裡流出來,把地獄裡的永恆的火滴熄了。 這時鷄叫了。 「慈悲的上帝!只有您能讓她在墓裡安息,我做不到這件事情。 」 「我現在已經得到安息了,」死者說。 「因為你說出那樣駭人的話語,你對他和他的造物感到那樣悲觀,所以我才不得不到你這兒來!好好把人類認識一下吧,就是最壞的人身上也有一點上帝的成分——這點成分可以戰勝和熄滅地獄裡的火。 」 牧師的嘴上得到了一個吻,他的周圍充滿了陽光。 上帝的明朗的太陽光射進房間裡來。 他的活着的、溫柔和藹的妻子把他從上帝送來的一個夢中喚醒。 一本不說話的書 在公路旁的一個樹林裡,有一個孤獨的農莊。 人們沿著公路可以一直走進這農家的大院子裡去。 太陽在這兒照着;所有的窗子都是開着的。 房子裡面是一起忙碌的聲音;但在院子裡,在一個開滿了花的紫丁香組成的涼亭下,停着一口敞着的棺材。 一個死人已經躺在裡面,這天上午就要入葬。 棺材旁沒有守着任何一個悼念死者的人;沒有任何人對他流一滴眼淚。 他的面孔是用一塊白布蓋着的,他的頭底下墊着一大本厚書。 書頁是由一整張灰紙疊成的;每一頁上夾着一朵被忘記了的萎謝了的花。 這是一本完整的植物標本,在許多不同的地方蒐集得來的。 它要陪死者一起被埋葬掉,因為這是他的遺囑。 每朵花都聯繫到他生命的一章。 「死者是誰呢?「我們問。 回答是:」他是烏卜薩拉的一個老學生①。 人們說:他曾經是一個活潑的年輕人;他懂得古代的文學,他會唱歌,他甚至還寫詩。 但是由於他曾經遭遇到某種事故,他把他的思想和他的生命沉浸在燒酒裡。 當他的健康最後也毀在酒裡的時候,他就搬到這個鄉下來。 別人供給他膳宿。 只要陰鬱的情緒不來襲擊他的時候,他是純潔得像一個孩子,因為這時他就變得非常活潑,在森林裡跑來跑去,像一隻被追逐着的雄鹿。 不過,只要我們把他喊回家來,讓他看看這本裝滿了干植物的書,他就能坐一整天,一會兒看看這種植物,一會兒看看那種植物。 有時他的眼淚就沿著他的臉滾下來:只有上帝知道他在想什麼東西!但是他要求把這本書裝進他的棺材裡去。 因此現在它就躺在那裡面。 不一會兒棺材蓋子就會釘上,那麼他將在墳墓裡得到他的安息。 」 他的面布揭開了。 死人的面上露出一種和平的表情。 一絲太陽光射在它上面。 一隻燕子像箭似地飛進涼亭裡來,很快地掉轉身,在死人的頭上喃喃地叫了幾聲。 第17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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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童話》
第17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