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和將此詩題于桃花箋上,折為方勝,藏於懷袖。 私自進城,到永清巷喜家門首,伺候順娘,無路可通。 如此數次。 聞說潮王廟有靈,乃私買香燭果品,在潮王面前祈禱,願與喜順娘今生得成鴛侶。 拜罷,爐前化紙,偶然方勝從袖中墜地,一陣風捲出紙錢的火來燒了。 急去搶時,止剩得一個「侶」字。 樂和拾起看了,想道:「侶乃雙口之意,此亦吉兆。 」心下甚喜。 忽見碑亭內坐一老者,衣冠古樸,容貌清奇,手中執一團扇,上寫「姻緣前定」四個字。 樂和上前作揖,動問:「老翁尊姓?」答道:「老漢姓石。 」又問道:「老翁能算姻緣之事乎?」老者道:「頗能推算。 」樂和道:「小子樂和煩老翁一推,赤繩系于何處?」老者笑道:「小舍人年未弱冠,如何便想這事?」樂和道:「昔漢武帝為小兒時,聖母抱于膝上,問『欲得阿嬌為妻否?』帝答言:『若得阿嬌,當以金屋貯之。 』年無長幼,其情一也。 」 老者遂問了年月日時,在五指上一輪道:「小舍人佳眷,是熟人,不是生人。 」樂和見說得合機,便道:「不瞞老翁,小子心上正有一熟人,未知緣法何如?」老者引至一口八角井邊,教樂和看井內有緣無緣便知。 樂和手把井欄張望,但見井內水勢甚大,巨濤洶湧,如萬頃相似,其剛如鏡。 內立一個美女,可十六七歲,紫羅衫,杏黃裙,綽約可愛。 仔細認之,正是順娘,心下又驚又喜。 卻被老者望背後一推,剛剛的跌在那女子身上,大叫一聲,猛然驚覺,乃是一夢,雙手兀自抱定亭柱。 正是: 黃粱猶未熟,一夢到華青。 樂和醒將轉來,看亭內石碑,其神姓石名瑰,唐時捐財築塘捍水,死後封為潮王。 樂和暗想:「原來夢中所見石老翁,即潮王也。 訛段姻緣,十有九就。 」回家對母親說,要央媒與喜順娘議親。 那安媽媽是婦道家,不知高低,便向樂公掉掇其事。 樂公道:「姻親一節,須要門當戶對。 我家雖曾有六輩衣冠,見今衰微,經紀營活。 喜將仕名門宮室,他的女兒,怕沒有人求允,肯與我家對親?若央媒往說,反取其笑。 」樂和見父親不允,又教母親央求母舅去說合。 安三老所言,與樂公一般。 樂和大失所望,背地裡嘆了一夜的氣,明早將紙裱一牌位,上寫「親妻喜順娘生位」七個字,每日三餐,必對而食之;夜間安放枕邊,低喚三聲,然後就寢。 每遇清明三月三,重陽九月九,端午龍舟,八月玩潮,這幾個勝會,無不刷鬢修容,華衣美服,在人叢中挨擠。 只恐順娘出行,僥倖一遇。 同般生意人家有女兒的,見樂小舍人年長,都來議親,爹娘幾遍要應承,到是樂和立意不肯,立個誓願,直待喜家順娘嫁出之後,方纔放心,再圖婚配。 事有湊巧,這裡樂和立誓不娶,那邊順娘卻也紅駕不照,天喜未臨,高不成,低不就,也不曾許得人家。 光陰似箭,倏忽又過了三年。 樂和年一十八歲,順娘一十六歲了。 男未有室,女未有家。 男才女貌正相和,未卜姻緣事若何? 且喜室傢俱未定,只須靈鵲肯填河。 話分兩頭。 卻說是時,南北通和。 其年有金國使臣高景山來中國修聘。 那高景山善會文章,朝命宣一個翰林范學士接伴。 當八月中秋過了,又到十八潮生日,就城外江邊浙江亭子上,搭彩鋪氈,大排筵宴,款待使臣觀潮。 陪宴官非止一員。 都統司領着水軍,乘戰艦,千水面往來,施放五色煙火炮。 豪家貴戚,沿江拾縛彩幕,綿亙三十餘里,照江如鋪錦相似。 市井弄水者,共有數百人,蹈浪爭雄,出沒遊戲。 有蹈滾木、水傀儡諸般伎藝。 但見: 迎潮鼓浪,拍岸移舟。 驚湍忽自海門來,怒吼遙連天際出。 何鼻地生銀漢,分明天震春雷。 遲觀似匹練飛空,遠聽如干軍馳嗓。 吳兒勇健,平分白浪弄洪波;漁父輕便,出沒江心誇好手。 果然是萬頃碧波隨地滾,千尋雪浪接雲奔。 北朝使臣高景山見了,毛髮皆聳,嗟嘆不已,果然奇觀。 范學士道:「相公見此,何不賜一佳作?」即令取過文房四寶來。 高景山謙讓再三,做《念奴嬌》詞: 雲濤千里,泛今古絶致,東南風物。 碧海雲橫初一綫,忽爾雷轟蒼壁。 萬馬奔天,群鵝撲地,洶湧飛煙雪。 吳人勇悍,便竟踏浪雄傑。 想旗幟紛紅,吳音楚管,與胡前俱發。 人物江山如許麗,豈信妖氛難滅。 況是行宮,星纏五福,光焰窺毫髮。 驚看無語,憑欄姑待明月。 高景山題畢,滿座皆贊奇才,只有范學士道:「相公詞做得甚好,只可惜‘萬馬奔天,群鵝撲地,,將潮比得來輕了,這潮可比玉龍之勢。 」學士遂做《水調歌頭》,道是: 第12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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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示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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