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則一日,時遇春天,崔待詔游春回來,入得錢塘門,在一個酒肆,與三四個相知方纔吃得數杯,則聽得街上閙吵吵。 連忙推開樓窗看時,見亂烘烘道:「井亭橋有遺漏!」吃不得這酒成,慌忙下酒樓看時,只見: 初如螢人,次若燈光,千條蠟燭焰難當,萬座替盆敵不住。 六丁神推倒寶天爐,八力士放起焚山火。 驪山會上,料應褒姒逞嬌容;赤壁礬頭,想是周郎施妙策。 五通神牽住火葫蘆,宋無忌趕番赤騾子。 又不曾瀉燭澆油,直恁的煙飛火猛。 崔待詔望見了,急忙道:「在我本府前不遠。 」奔到府中看時,已搬摯得磬盡,靜悄悄地無一個人。 崔待詔既不見人,且循着左手廊下人去,火光照得如同白日。 去那左廊下,一個婦女,搖搖擺擺,從府堂裡出來。 自言自語,與崔寧打個胸廝撞。 崔寧認得是秀秀養娘,倒退兩步,低身唱個喏。 原來郡王當日,嘗對崔寧許道:「待秀秀滿日,把來嫁與你。 」這些眾人,都攛掇道,「好對夫妻,」崔寧拜謝了,不則一番。 崔寧是個單身,卻也痴心。 秀秀見恁地個後生,卻也指望。 當日有這遺漏,秀秀手中提着一帕子金珠富貴,從主廊下出來。 撞見崔寧便道:「崔大夫,我出來得遲了。 府中養娘各自四散,管顧不得,你如今沒奈何只得將我去躲避則個。 」當下崔寧和秀秀出府門,沿著河,走到石灰橋。 秀秀道:「崔大夫,我腳疼了走不得。 」崔寧指着前面道:「更行幾步,那裡便是崔寧住處,小娘子到家中歇腳,卻也不妨。 」到得家中坐定。 秀秀道:「我肚裡饑,崔大夫與我買些點心來吃!我受了些驚,得杯酒吃更好。 」當時崔寧買將酒來,三杯兩盞,正是:三杯竹葉穿心過,兩朵桃花上臉來。 道不得個「春為花博士,酒是色媒人」。 秀秀道:「你記得當時在月台上賞月,把我許你,你兀自拜謝。 你記得也下記得?」崔寧叉着手,只應得「喏」。 秀秀道:「當日眾人都替你喝采,『好對夫妻!』你怎地到忘了?」崔寧又則應得「喏」。 秀秀道:「比似只管等待,何下今夜我和你先做夫妻,不知你意下何如?」崔寧道:「豈敢。 」秀秀道:「你知道不敢,我叫將起來,教壞了你,你卻如何將我到家中?我明日府裡去說。 」崔寧道:「告小娘子,要和崔寧做夫妻不妨。 只一件,這裡住不得了,要好趁這個遺漏人亂時,今夜就走開去,方纔使得。 」秀秀道:「我既和你做夫妻,憑你行。 」當夜做了夫妻。 四更已後,各帶著隨身金銀物件出門。 離不得饑餐渴飲,夜住曉行,迄邐來到衢州。 崔寧道:「這裡是五路總頭,是打那條路去好?不若取信州路上去,我是碾玉作,信州有幾個相識,怕那裡安得身。 」即時取路到信州。 住了幾日,崔寧道:「信州常有客人到行在往來,若說道我等在此,郡王必然使人來追捉,不當穩便。 不若離了信州,再往別處去。 」兩個又起身上路,逕取潭州。 不則一日,到了潭州,卻是走得遠了。 就潭州市裡討間房屋,出面招牌,寫着「行在崔待詔碾玉生活」。 崔寧便對秀秀道:「這裡離行在有二千餘里了,料得無事,你我安心,好做長久夫妻。 」潭州也有幾個寄居官員,見崔寧是行在待詔,日逐也有生活得做。 崔寧密使人打探行在本府中事。 有曾到都下的,得知府中當夜失火,下見了一個養娘,出賞錢尋了兒日,下知下落。 也下知道崔寧將他走了,見在潭州住。 時光似箭,日月如梭,也有一年之上。 忽一日方早開門,見兩個着皂衫的,一似虞候府幹打扮。 入來鋪裡坐地,問道:「本官聽得說有個行在崔待詔,教請過來做生活。 」崔寧分付了家中,隨這兩個人到湘潭縣路上來。 便將崔寧到宅裡相見官人,承攬了玉作生活,迴路歸家。 正行間。 只見一個漢子頭上帶個竹絲笠兒,穿著一領白段子兩上領布衫,青白行纏找着褲子口,着一雙多耳麻鞋,挑着一個高肩擔兒。 正面來,把崔寧看了一看,崔寧卻不見這僅面貌,這個人卻見崔寧:從後大踏步尾首崔寧來。 正是:誰家稚子嗚榔板,驚起鴛鴦兩處飛。 這漢子畢竟是何人?且聽下回分解。 竹引牽牛花滿街,疏籬茅舍月光篩。 玻璃盞內茅柴酒,白玉盤中簇豆梅。 休懊惱,且開懷,平生贏得笑顏開。 三千里地無知己,十萬軍中掛印來。 第36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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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示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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