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外就領了進去與媽媽看了,媽媽也喜歡。 此時長壽已有六歲,心裡曉得了。 員外教他道:「此後有人問你姓甚麼,你便道我姓賈。 」長壽道:「我自姓周。 」那賈媽媽道:「好兒子,明日與你做花花襖子穿,我也只是姓周。 」員外心裡不快,竟不來打發周秀才。 秀才催促陳德甫,德甫轉催員外。 員外道:「他把兒子留在我家,他自去罷了。 」陳德甫道:「他怎麼肯去?還不曾與他恩養錢哩。 」員外就起個賴皮心,只做不省得道:「甚麼恩養錢?隨他與我些罷。 」陳德甫道:「這個,員外休耍人!他為無錢,才賣這個小的,怎個倒要他恩養錢?」員外道:「他因為無飯養活兒子,才過繼與我。 如今要在我家吃飯,我不問他要恩養錢,他倒問我要恩養錢?」陳德甫道:「他辛辛苦苦養這小的與了員外為兒,專等員外與他些恩養錢回家做盤纏,怎這等耍他?」員外道:「立過文書,不怕他不肯了。 他若有說話,便是翻悔之人,教他罰一千貫還我,領了這兒子去。 」陳德甫道:「員外怎如此鬥人耍,你只是與他些恩養錢去,是正理。 」員外道:「看你面上,與他一貫鈔。 」陳德甫道:「這等一個孩兒,與他一貫鈔忒少。 」員外道:「一貫鈔許多寶字哩。 我富人使一貫鈔,似挑着一條筋。 你是窮人,怎倒看得這樣容易?你且與他去,他是讀書人,見兒子落了好處,敢不要錢也不見得。 」陳德甫道:「那有這事?不要錢,不賣兒子了。 」再三說不聽,只得拿了一貫鈔與周秀才。 秀才正走在門外與渾家說話,安慰他道:「且喜這家果然富厚,已立了文書,這事多分可成。 長壽兒也落了好地。 」渾家正要問道:「講到多少錢鈔?」只見陳德甫拿得一貫出來。 渾家道:「我幾杯兒水洗的孩兒偌大!怎生只與我貫鈔?便買個泥娃娃,也買不得。 」陳德甫把這話又進去與員外說。 員外道:「那泥娃娃須不會吃飯。 常言道有錢不買張口貨,因他養活不過才賣與人,等我肯要,就勾了,如何還要我錢?既是陳德甫再三說,我再添他一貫,如今再不添了。 他若不肯,白紙上寫着黑字,教他拿一千貫來,領了孩子去。 」陳德甫道:「他有得這一千貫時,倒不賣兒子了。 」員外發作道:「你有得添添他,我卻沒有。 」陳德甫嘆口氣道:「是我領來的不是了。 員外又不肯添,那秀才又怎肯兩貫錢就住?我中間做人也難。 也是我在門下多年,今日得過繼兒子,是個美事。 做我不着,成全他兩家罷。 」就對員外道:「在我館錢內支兩貫,湊成四貫,打發那秀才罷。 」員外道:「大家兩貫,孩子是誰的?」陳德甫道:「孩子是員外的。 」員外笑還顏開道:「你出了一半鈔,孩子還是我的,這等,你是個好人。 」依他又去了兩貫鈔,帳簿上要他親筆註明白了,共成四貫,拿出來與周秀才道:「這員外是這樣慳吝苦克的,出了兩貫,再不肯添了。 小生只得自支兩月的館錢,湊成四貫送與先生。 先生,你只要兒子落了好處,不要計論多少罷。 」周秀才道:「甚道理?倒難為著先生。 」陳德甫道:「只要久後記得我陳德甫。 」周秀才道:「賈員外則是兩貫,先生替他出了一半,這倒是先生賫發了小生,這恩德怎敢有忘?喚孩兒出來叮矚他兩句,我每去罷。 」陳德甫叫出長壽來,三個抱頭哭個不住。 分付道:「爹娘無奈,賣了你。 你在此可也免了些饑寒凍餒,只要曉得些人事,敢這家不虧你,我們得便來看你就是。 」小孩子不捨得爹娘,弔住了,只是哭。 陳德甫只得去買些果子哄住了他,騙了進去。 周秀才夫妻自去了。 那賈員外過繼了個兒子,又且放著刁勒買的,不費大錢,自得其樂,就叫他做了賈長壽。 曉得他已有知覺,不許人在他面前提起一句舊話,也不許他周秀才通消息往來,古古怪怪,防得水洩不通。 豈知暗地移花接木,已自雙手把人家交還他。 那長壽大來也看看把小時的事忘懷了,只認賈員外是自己的父親。 可又作怪,他父親一文不使,半文不用,他卻心性闊大,看那錢鈔便是土塊般相似。 人道是他有錢,多順口叫他為「錢舍」。 那時媽媽亡故,賈員外得病不起。 長壽要到東嶽燒香,保佑父親,與父親討得一貫鈔,他便背地與家仆興兒開了庫,帶了好些金銀寶鈔去了。 到得廟上來,此時正是三月二十六日。 明日是東嶽聖帝誕辰,那廟上的人,好不來的多!天色已晚,揀着廓下一個乾淨處所歇息。 可先有一對兒老夫妻在那裡。 但見: 第23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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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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