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人靜後,達生在娘房睡了一覺,醒來,只聽得房門響,似有人走了出去的模樣。 他是有心的,輕輕披了衣裳,走起來張看,只見房門開了,料道是娘又去做歹勾當了。 轉身到娘床裡一模,果然不見了娘。 他也不出來尋,心生一計,就把房門閂好,又掇張桌子頂住了,自上床去睡覺。 元來是夜吳氏正約了知觀黃昏後來,堂中靈座已除,專為要做這勾當,床仍鋪着,這所在反加些圍屏,圍得緊簇。 知觀先在裡頭睡好了,吳氏卻開了門出來就他,兩個顛蠻倒鳳,弄這一夜。 到得天色將明,起來放了他出去,回進房來。 每常如此放肆慣了,不以為意。 誰知這夜走到房前,卻見房門關好,推着不開,曉得是兒子知風,老大沒趣。 獃獃坐著,等他天亮,默默的咬牙切齒的恨氣,卻無說處。 直到天大明了,達生起來開了門,見了娘,故意失驚道:「娘如何反在房門外坐地?」吳氏只得說個謊道:「昨夜外邊腳步響,恐怕有賊,所以開門出來看看。 你卻如何把門關了?」達生道:「我也見門開了,恐怕有賊,所以把門關好了,又頂得牢牢的,只道娘在床上睡着,如何反在門外?既然娘在外邊,如侗不叫開了門?卻坐在這裡這一夜,是甚意思?」吳氏見他說了,自想一想,無言可答,只得罷了。 心裡想道:「這個孽種,須留他在房裡不得了。 」 忽然一日對他說道:「你年紀長成,與娘同房睡,有些不雅相。 堂中這張床鋪得好好的,你今夜在堂中睡罷。 」吳氏意思打發了他出來,此後知觀來只須留在房裡,一發安穩象意了。 誰知這兒子是個乖覺的,點頭會意,就曉得其中就裡。 一面應承,日裡仍到書房中去,晚來自在堂中睡了,越加留心察聽。 其日,道童來到,吳氏叫他回去說前夜被兒子關在門外的事,又說,「因此打發兒子另睡,今夜來只須小門進來,竟到房中。 」到夜知觀來了。 達生雖在堂中,卻不去睡,各處挨着看動靜。 只聽得小門響,達生躲在黑影裡頭,看得明白,曉得是知觀進門了。 隨後丫鬟關好了門,竟進吳氏房中,掩上了門睡了。 達生心裡想道:「娘的奸事,我做兒子的不好捉得,只去炒他個不安靜罷了。 」過了一會,聽得房裡已靜,連忙尋一條大索,把那房門扣得緊緊的。 心裡想道:「眼見得這門拽不開,賊道出去不得了,必在窗裡跳出,我且蒿惱他則個。 」走到庭前去掇一個尿桶,一個半破了的屎缸,量着跳下的所在擺着,自卻去堂裡睡了。 那知觀淫蕩了一夜,聽見鳴啼了兩番,恐怕天明,披衣走出,把房門拽了又拽,再拽不開。 不免叫與吳氏知道,吳氏自家也來幫拽,只拽得門響,門外似有甚麼縛住的。 吳氏道:「卻又作怪,莫不是這小孽畜又來弄手腳?既然拽不開,且開窗出去了,明早再處。 而今看看天亮,遲不得了。 」知觀朦朧着兩眼,走來開了窗,撲的跳下來。 只聽得撲通的一響,一隻右腳早端在尿桶裡了,這一隻左腳,做不得力,頭輕腳重,又踩在屎缸裡。 忙抽起右腳待走,尿桶卻深,那時着了慌,連尿桶絆倒了,一交跌去,尿屎污了半身,嘴唇也磕綻了。 卻不敢高聲,忍着痛,掩着鼻,急急走去,開了小門,一道煙走了吳氏看見拽門不開,已自若惱,及至開窗出去了,又聽得這劈撲之響,有些疑心。 自家走到窗前看時,此時天色尚黑,但只滿鼻聞得些臭氣,正不知是甚麼緣故。 彆著一肚悶氣,又上床睡去了。 達生直等天大明了,起來到房門前,仍把繩索解去。 看那窗前時滿地尿屎,桶也倒了,肚裡又氣,又忍不住好笑。 趁着娘未醒,他不顧污穢,輕輕把屎缸、屎桶多搬過了。 又一會吳氏起來開門,卻又一開就是,反疑心夜裡為何開不得,想是性急了些。 及至走到窗前,只見滿地多是尿屎,一路到門,是濕印的鞋跡。 叫兒子達生來問道:「這窗前尿屎是那裡來的?」達生道:「不知道。 但看這一路濕印,多是男人鞋跡,想來是個人,急出這些尿屎來的。 」吳氏對口無言,臉兒紅了又白,不好回得一句,着實忿恨。 自此怪煞了這兒子,一似眼中之釘,恨不得即時拔去了。 第10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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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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