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來這個所有是這汪錫一個囤子,專一設法良家婦女到此,認作親戚,拐那一等浮浪子弟、好撲花行徑的,引他到此,勾搭上了,或是片時取樂,或是迷了的,便做個外宅居住,賺他銀子無數。 若是這婦女無根蒂的,他等有販水客人到,肯出一注大錢,就賣了去為娼。 已非一日。 今見滴珠行徑,就起了個不良之心,騙他到此。 那滴珠是個好人家兒女,心裡盡愛清閒,只因公婆凶悍,不要說日逐做燒火、煮飯、熬鍋、打水的事,只是油鹽醬醋,他也拌得頭疼了。 見了這個乾淨精緻所在,不知一個好歹,心下到有幾分喜歡。 那汪錫見人無有慌意,反添喜狀,便覺動火。 走到跟前,雙膝跪下求歡。 滴珠就變了臉起來:「這如何使得?我是好人家兒女,你元說留我到此坐著,報我家中。 青天白日,怎地拐人來家,要行局騙?若逼得我緊,我如今真要自盡了!」說罷,看見桌上有點燈鐵簽,捉起來望喉間就刺。 汪錫慌了手腳,道:「再從容說話,小人不敢了。 」元來汪錫只是拐人騙財,利心為重,色上也不十分要緊,恐怕真個做出事來,沒了一場好買賣。 吃這一驚,把那一點勃勃的春興,丟在爪哇國去了。 他走到後頭去好些時,叫出一個老婆子來,道:「王奶奶,你陪這裡娘子坐坐,我到他家去報一聲就來。 」滴珠叫他轉來,說明了地方及父母名姓,叮囑道:「千萬早些叫他們來,我自有重謝。 」汪錫去了,那老奶奶去掇盒臉水,拿些梳頭家火出來,叫滴珠梳洗。 立在旁邊獃看,插一問道:「娘子何家宅眷?因何到此?」滴珠把上項事,是長是短,說了一遍。 那婆子就故意跌跌腳道:「這樣老殺才不識人!有這樣好標緻娘子做了媳婦,折殺了你,不羞?還捨得出毒口罵他,也是個沒人氣的!如何與他一日相處?」滴珠說著心事,眼中滴淚。 婆子便問道:「今欲何往?」滴珠道:「今要到家裡告訴爹娘一番,就在家裡權避幾時,待丈夫回家再處。 」婆子就道:「官人幾時回家?」滴珠又垂淚道:「做親兩月,就罵著逼出去了,知他幾時回來?沒個定期。 」婆子道:「好沒天理!花枝般一個娘子,叫地獨守,又要罵他。 娘子,你莫怪我說。 你而今就回去得幾時,少不得要到公婆家去的。 你難道躲得在娘家一世不成?這醃臢煩惱是日長歲久的,如何是了?」滴珠道:「命該如此,也沒奈何了。 」婆子道:「依老身愚見,只教娘子快活享福,終身受用。 」滴珠道:「有何高見?」婆子道:「老身往來的是富家大戶公子王孫,有的是斯文俊俏少年子弟。 娘子,你不消問得的,只是看得中意的,揀上一個。 等我對他說成了,他把你象珍寶一般看待,十分愛惜。 吃自在食,着自在衣,纖手不動呼奴使婢,也不枉了這一個花枝模樣。 強如守空房、做粗作、淘閒氣萬萬倍了。 」那滴珠是受苦不過的人,況且小小年紀,婦人水性,又想了夫家許多不好處,聽了這一片活,心裡動了,便道:「使不得,有人知道了,怎好?」婆子道:「這個所在,外人不敢上門,神不知,鬼不覺,是個極密的所在。 你住兩日起來,天上也不要去了。 」滴珠道:「適間已叫那撐筏的,報家裡去了。 」婆子莊「那是我的乾兒,恁地不曉事,去報這個冷信。 」正說之間,只見一個人在外走進來,一手揪住王婆道:「好!好!青天白日,要哄人養漢,我出首去。 」滴珠吃了一驚,仔細看來,卻就是撐筏的那一個汪錫。 滴珠見了道:「曾到我家去報不曾?」汪錫道:「報你家的鳥!我聽得多時了也。 王奶奶的言語是娘子下半世的受用,萬全之策,憑娘子斟酌。 」滴珠嘆口氣道:「我落難之人,走入圈套,沒奈何了。 只不要誤了我的事。 」婆子道:「方纔說過的,憑娘子自揀,兩相情願,如何誤得你?」滴珠一時沒主意,聽了哄語,又且房室精緻,床帳齊整,恰便似:「因過竹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閒。 」放心的悄悄住下。 那婆子與汪錫兩個殷慇勤勤,代替伏侍,要茶就茶,要水就水,惟恐一些不到處。 那滴珠一發喜歡忘懷了。 第12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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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刻拍案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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