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九月初五,天氣亢爽,各人都穿著袷衣,啜茗閒談。 又談了一會,湯鎮台、蕭守府、虞博士都到了。 眾人迎請進來,作揖坐下。 湯鎮台道:「我們俱系天涯海角之人,今幸得賢主人相邀一聚,也是三生之緣。 又可惜虞老先生就要去了。 此聚之後,不知快晤又在何時?」莊濯江道:「各位老先生當今山鬥,今日惠顧茅齋,想五百里內賢人聚矣。 」坐定,家人捧上茶來。 揭開來,似白水一般,香氣芬馥,銀針都浮在水面。 吃過,又喚了一巡真「天都」,雖是來年陳的,那香氣尤烈。 虞博士吃着茶,笑說道:「二位老先生當年在軍中,想不見此物。 」蕭雲仙道:「豈但軍中,小弟在青楓城六年,得飲白水,已為厚幸,只覺強於馬溺多矣!」湯鎮台道:「果然青楓水草可支數年。 」莊征君道:「蕭老先生博雅,真不數北魏崔浩!」遲衡山道:「前代後代,亦時有變遷的!」杜少卿道:「宰相須用讀書人,將帥亦須用讀書人。 若非蕭老先生有識,安能立此大功?」武正字道:「我最可笑的,邊庭上都督不知有水草,部裡書辦核算時偏生知道。 這不知是司官的學問,還是書辦的學問?若說是司官的學問,怪不的朝廷重文輕武;若說是書辦的考核,可見這大部的則例是移動不得的了。 」說罷,一齊大笑起來。 戲子吹打已畢,奉席讓坐。 戲子上來參堂。 莊非熊起身道:「今日因各位老先生到舍,晚生把梨園榜上有名的十九名都傳了來,求各位老先生每人賞他一齣戲。 」虞博士問:「怎麼叫做『梨園榜』?」余大先生把昔年杜慎卿這件風流事,述了一遍。 眾人又大笑。 湯鎮台向杜少卿道:「令兄已是銓選部郎了?」杜少卿道:「正是。 」武正字道:「慎卿先生此一番評騭,可雲至公至明;只怕立朝之後,做主考房官,又要目迷五色,奈何?」眾人又笑了。 當日吃了一天酒。 做完了戲,到黃昏時分,眾人散了。 莊濯江尋妙手丹青畫了一幅「登高送別圖」,在會諸人,都做了詩。 又各家移樽到博士齋中餞別。 南京餞別虞博士的,也不下千餘家。 虞博士應酬煩了,凡要到船中送別的,都辭了不勞。 那日叫了一隻小船,在水西門起行,只有杜少卿送在船上。 杜少卿拜別道:「老叔已去,小侄從今無所依歸矣。 」虞博士也不勝淒然。 邀到船裡坐下,說道:「少卿,我不瞞你說。 我本赤貧之士,在南京來做了六七年博士,每年積幾兩俸金,只掙了三十擔米的一塊田。 我此番去,或是部郎,或是州縣,我多則做三年,少則做兩年,再積些俸銀,添得兩十擔米,每年養着我夫妻兩個不得餓死,就罷了。 子孫們的事,我也不去管他。 現今小兒讀書之餘,我教他學個醫,可以餬口。 我要做這官怎的?你在南京,我時常寄書子來問候你。 」說罷,和杜少卿灑淚分手。 杜少卿上了岸,看著虞博士的船開了去,望不見了,方纔回來。 余大先生在河房裡。 杜少卿把方纔這些話告訴他。 余大先生嘆道:「難進易退,真乃天懷淡定之君子!我們他日出身,皆當以此公為法。 」彼此歎賞了一回。 當晚余二先生有家書來約大先生回去,說:「表弟虞華軒家請的西席先生去了,要請大哥到家教兒子,目今就要進館,請作速回去。 」余大先生向杜少卿說了,辭別要去。 次日,束裝渡江。 杜少卿送過,自回家去。 余大先生渡江回家,二先生接着,拿帖子與乃兄看,上寫: 第25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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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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