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公遠,本鄂州人也。 刺史春設,觀者傾郡。 有一白衣人長丈餘,貌甚異,隨群眾而至,門衛者皆怪之。 俄有小童傍過,叱曰:「汝何故離本處,驚怖官司耶?不速去!」其人遂攝衣而走。 吏乃擒小童至宴所,具白於刺史。 刺史問其姓名。 云:「姓羅,名公遠,自幼好道術,適見守江龍上岸看,某趣令回。 」刺史不信曰:「須令我見本形。 」曰:「請俟後日。 」至期,于水濱作一小坑,深才一尺,去岸丈餘,引水入。 刺史與郡人並看。 逡巡,有魚白色,長五六寸,隨流而至,騰躍漸大,青煙如綫,起自坎中。 少頃,黑氣滿空,咫尺不辨。 公遠曰:「可以上津(津原作律。 據明抄本、許刻本改)亭矣。 」未至,電光注雨如瀉,須臾即定。 見一大白龍于江心,頭與雲連,食頃方滅。 時玄宗酷好仙術。 刺史具表其事以進。 時玄宗與張果、葉法善棋。 二人見之大笑曰:「村童事亦何解。 」乃各握棋子十數枚,問曰:「此有何物?」曰:「空手。 」及開果無,並在公遠處,方大駭異。 令與張、葉等齒坐。 劍南有果初進,名為日熟子,張與葉以術取,每過午必至。 其日,暨夜都不到,相顧而語曰:「莫是羅君否。 」時天寒圍爐,公遠笑,于火中素樹一箸,及此除之,遂至。 葉詰使者。 雲欲到京,焰火亙天,無路可過;適火歇,方得度。 從此眾皆敬伏。 開元中,中秋望夜,時玄宗于宮中玩月。 公遠奏曰:「陛下莫要至月中看否。 」乃取拄杖,向空擲之,化為大橋,其色如銀,請玄宗同登。 約行數十里,精光奪目,寒色侵人,遂至大城闕。 公遠曰:「此月宮也。 」見仙女數百,皆素練寬衣,舞于廣庭。 玄宗問曰:「此何曲也?」曰:「霓裳羽衣也。 」玄宗密記其聲調,遂回,卻顧其橋,隨步而滅。 且召伶官,依其聲調作霓裳羽衣曲。 時武惠妃尤信金剛三藏,玄宗幸功德院,忽苦背癢。 公遠折竹枝,化七寶如意以進。 玄宗大悅,顧謂三藏曰:「上人能致此乎?」曰:「此幻化耳。 臣為陛下取真物。 」乃袖中出七寶如意以進。 公遠所進者,即時化為竹枝耳。 及玄宗幸東洛,武妃同行,在上陽宮麟趾殿,方將修殿,其庭有大方梁數丈,經六七尺,時公遠、葉尊師、金剛三藏皆侍從焉。 玄宗謂葉尊師曰:「吾方閒悶。 可試小法以為樂也?師試為朕舉此方木。 」葉受詔作法,方木一頭揭數尺,而一頭不起。 玄宗曰:「師之神力,何其失耶!」葉曰:「三藏使金剛善神,眾壓一頭,故不舉。 」時玄宗奉道,武妃宗釋,武妃頗有悅色,三藏亦陰心自歡,惟公遠低頭微哂。 玄宗謂三藏曰:「師神咒有功,葉不能及,可為朕咒法善入澡瓶乎?」三藏受詔置瓶,使法善敷座而坐,遂咒法大佛頂真言,未終遍,葉身欻欻就瓶;不三二遍,葉舉至瓶嘴;遍訖,拂然而入瓶。 玄宗不悅。 良久謂三藏曰:「師之功力,當得自在,既使其入,能為出乎?」三藏曰:「是僧之本法也。 」即咒之。 誦佛頂真言數遍,葉都不出。 玄宗曰:「朕之法師,今為三藏所咒而沒,不得見矣。 」武妃失色。 三藏大懼。 玄宗謂公遠曰:「將若之何得法善旋矣。 」公遠笑曰:「法善不遠。 」良久,高力士奏曰:「葉尊師入。 」玄宗大驚曰:「銅瓶在此,自何所來!」引入問之。 對曰:「寧王邀臣吃飯,面奏的不放,臣適寧王家食訖而來,不因一咒,何以去也。 」玄宗大笑,武妃、三藏皆賀。 已而使葉設法籙。 於是取三藏金襕袈裟摺之,以盆覆之。 葉禹步叩齒,繞三匝曰:「太上老君攝去。 」盆下袈裟之縷,隨色皆攝,各為一聚。 三藏曰:「惜哉金襕,至毀如此!」玄宗曰:「可正乎?」葉曰:「可。 」又覆之,咒曰:「太上老君正之。 」啟之,袈裟如故。 葉又取三藏鉢,燒之烘赤,手捧以合三藏頭,失聲而走。 玄宗大笑。 公遠曰:「陛下以為樂,乃道之末法也,葉師何用逞之?玄宗曰:“師不能為朕作一術以歡朕耶?」公遠曰:「請更問三藏法術何如?」三藏曰:「貧道請收固袈裟,試令羅公取,取不得則羅公輸,取得則僧輸。 」於是令就道場院為之。 三藏結壇焚香,自于壇上跏趺作法,取袈裟貯之銀合;又安數重木函,皆有封鎖,置於壇上。 玄宗與武妃、葉公,皆見中有一重菩薩,外有一重金甲神人,外以一重金剛圍之,賢聖比肩,環繞甚嚴,三藏觀守,目不暫舍。 公遠坐繩床,言笑自若。 玄宗與葉公皆視之。 數食頃,玄宗曰:「何太遲遲,得無勞乎!」公遠曰:「臣鬥力,安敢自炫其能!但在陛下使三藏啟觀耳。 」令開函取袈裟,雖封鎖依然,中已空矣。 玄宗大笑。 公遠奏曰:「請令人于臣院內,敕弟子(子字原闕,據明抄本補)開櫃取來。 」即令中使取之,須臾袈裟至。 玄宗問之。 公遠曰:「善薩力士,聖之中者,甲兵諸神,道之小者,皆可功參上界;至于太上至真之妙,非術士所知。 適使玉清神女取之,則菩薩金剛不見其形,取若坦途,何礙之有。 」玄宗大悅。 賞賚無數。 而葉公、三藏然後伏焉。 時玄宗欲學隱遁之術。 對曰:「陛下玉書金格,以簡于九清矣;真人降化,保國安人,誠宜習唐、虞之無為,繼文、景之儉約,卻寶劍而不禦,棄名馬而不乘,豈可以萬乘之尊,四海之貴,宗廟之重,社稷之大,而輕狥小術,為戲玩之事乎?若盡臣術,必懷璽入人家,困于魚服矣。 」玄宗怒,罵之。 遂走入殿柱中,數玄宗之過。 玄宗愈怒,易柱破之,復入玉磶中。 又易磶。 破之為數十片,悉有公遠之形。 玄宗謝之,乃如故。 玄宗後又堅學隱形之術,強之不已,因而教焉。 然託身隱,常有不盡,或露裾帶,或見影跡,玄宗怒斬之。 其後數歲,中使輔仙玉,奉使入蜀,見公遠于黑水道中,披雲霞衲帔,策杖徐行。 仙玉策馬追之,常去十餘步,竟莫能及。 仙玉呼曰:「天師云水適意,豈不念內殿相識耶!」公遠方佇立顧之。 仙玉下馬拜謁訖,從行數里。 官道側俯臨長溪,旁有巨石,相與渡溪據石而坐。 謂仙玉曰:「吾棲息林泉,以修真為務,自晉咸和年入蜀,訪師諸山,久晦名蹟,聞天子好道崇玄,乃舍煙霞放曠之樂,冒塵世腥膻之路,混跡鷄鶩之群,窺閲蜉蝣之境,不以為倦者,蓋欲以至道之貴,俯教於人主耳。 聖上廷我于別殿,遽以靈藥為索,我告以人間之腑臟,葷血充積,三田未虛,六氣未潔,請俟他日以授之,以十年為限。 不能守此誠約,加我以丹頸之戮,一何遑遽哉!然得道之人,與道氣混合,豈可以世俗兵刃水火害於我哉!但念主上列丹華之籍,有玉京交契之舊,躬欲度之,眷眷之情,不能已已。 」因袖中出書一緘,謂仙玉曰:「可以此上聞,雲我姓維,名厶遠,靜真先生弟子也,上必寤焉。 」言罷而去,仍以蜀當歸為寄,遂失所在。 仙玉還京師,以事及所寄之緘奏焉。 玄宗覽書,惘然不懌。 仙玉出,公遠已至,因即引謁。 玄宗曰:「先生何改名姓耶?」對曰:「陛下嘗去臣頭,固改之耳。 羅字去頭,維字也;公字去頭,厶字也;遠字去頭,遠字也。 」玄宗稽首陳過,願舍其尤。 公遠欣然曰:「蓋戲之耳。 夫得神仙之道者,劫運之災,陽九之數,天地淪毀,尚不能害;況兵刃之屬,那能為害也?」異日,玄宗復以長生為請。 對曰:「經有之焉,我命在我,匪由於他。 當先內求而外得也。 刳心滅智,草衣木食,非至尊所能。 」因以三峰歌八首 第10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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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廣記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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