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爾莫萊是我鄰近一個IN式地主家的下人。 那些舊式地主不喜歡「鷸鳥」,而愛吃家禽。 只有遇到特殊情況,如逢生日、命名日或選舉日,舊式地主家的廚子們才烹製一些長嘴鳥作菜餚。 俄國人都有一個特點,每當自己不知道怎麼做的時候,就來了勁頭,那些廚子就是這樣,他們一來勁便想出高招,調製出奇離古怪的菜餚,使得大多數賓客只能好奇地欣賞端上來的美味,可怎麼也不敢去嘗一嘗滋味。 葉爾莫萊按吩咐每月要為主人家廚房供應兩對松鷄和山鶉,其他的事便不用他管了,他想住哪兒就住哪兒,想怎麼過就怎麼過。 人們都不要他幹活,把他看成百無一用的人——就像奧廖爾人所說的,是「廢物一個」。 不用說,正是依照他那種不拿東西喂狗的規矩,人們也不供給他火藥和散彈。 葉爾莫萊是一個怪得出奇的人:如鳥兒一般無牽無掛,貧嘴長舌,從表面看懶懶散散,笨裡巴幾;他非常貪杯,不愛在一地久居,走起路來兩腳磨磨蹭蹭,身子東搖西晃——就這樣磨蹭和搖晃,一晝夜卻能走五十來俄里路。 他經歷過各種各樣的險遇:曾在沼地裡、樹上、房頂上、橋底下宿過夜,多次被人關在樓閣、地窖和棚屋裡,失掉了狗、貼身穿的衣服,被人長時間狠揍過,然而,時隔不久,他又回來了,也有衣服穿,還帶著槍和狗呢。 不能管他叫快樂的人,雖然他的心情几乎是蠻不錯的;總的說來,他像個怪人。 葉爾莫萊喜歡跟上等人侃上幾句,特別是在酒酣之時,但他侃不多一會兒,抬起屁股就走。 「你往哪兒去呀,死鬼‧深更半夜的。 」 「到恰普利諾村去。 」 「你跑十來俄裡去恰普利諾于啥呀?」 「到那邊莊稼漢索夫龍家過夜。 wt就在這兒過夜吧。 」 「不,不行」就這樣葉爾奠萊帶著自己的瓦列特卡在黑夜裡穿過一處處叢林,越過一道道水溝,匆匆地趕路,而那個莊稼漢索夫龍沒準連門也不讓他進,還可能擰他的脖子,不准他來打擾規矩人家。 話說回來,葉爾莫萊的某些能耐卻是無人可及的,比如他善於在春汛時捕魚,赤手撈蝦,憑嗅覺找到野殊,誘招鵪鶉,馴養獵鷹,捕捉那些會唱「魔笛」和「杜鵑于飛」曲段的夜鶯。 惟獨馴狗這一行他幹不來,他缺乏耐心。 他也有妻子。 每星期他去會她一回。 她住在一問歪歪斜斜,破爛不堪的小屋裡苦掙苦扎,艱難度日,今天不知明天能否填飽肚子,總之,受盡苦命的煎熬。 葉爾奠萊本是個心地溫厚、無所掛心的人,可是對老婆卻很粗暴而無情,在家裡愛擺臭架子,顯得嚴厲可怕——他那可憐的婆娘不知如何討好他,他一瞪眼,她便嚇得發抖,把剩下的最後一分錢都給他打酒喝。 當他神氣十足地躺在炕上熟睡的時候,她便像奴婢似的給他蓋上自己的皮襖。 我也不止一次地看到他無意中流露出來的陰沉的凶殘勁:他在咬死被射傷的鳥兒時的那種臉部表情使我很厭惡。 葉爾莫萊從來沒有在家裡待過一天以上。 到了外邊,他又變成了「葉爾莫爾卡」,方圓一百俄裡內人家都這樣稱呼他,有時他本人也這樣稱呼自己。 最卑賤的奴僕都覺得自己比這個流浪漢優越,也許正因為這樣緣故,對他倒是蠻友好的。 農人們起先為了尋開心,跑去追逐他、逮住他,就像對待野地裡的兔子似的,過後又發慈悲而放T他,一聽說他是個怪人,就不捉弄他了,甚至還給他麵包吃,跟他閒聊……我就是帶著這樣一個人同去打獵,與他一起到伊斯塔河畔一個很大的樺樹林裡去伏擊。 葉爾莫萊和磨坊老闆娘(2) 俄國有許多河流跟窩瓦河很相似:一邊是山,另一邊是草地;伊斯塔河也是如此。 這條小河像蛇一樣蜿蜒着,奇特異常,沒有半俄裡是直溜的。 在有的地方從陡峭的山崗上放眼望去,十幾俄里長的小河,以及堤壩、池塘、磨坊、圍着爆竹柳的菜園和茂密的果園,都可一覽無遺。 伊斯塔河中的魚多得沒法數,尤其是大頭鱸(天熱的時候農人們在灌木叢下用手去逮)。 一些小濱鷸一邊啁啾着,一邊沿著那些流淌着冰涼而清澈的泉水的岩石岸邊飛來飛去;野鴨子向池塘中央游去,小心翼翼地四下顧盼;蒼鷺停歇在一些河灣裡懸岩下的陰影處……我們伏擊了近一小時,獵到兩對山鷸,希望在日出之前再碰碰運氣(早晨也可以伏擊的),便決定到最近處一家磨坊去歇宿。 我們走出叢林,下了山岡。 河水滾着深藍色的波浪;空氣變濃了,瀰漫著夜晚的潮氣。 我們敲了敲大門,院內有幾隻狗一齊叫了起來。 『』誰呀‧”響起一個沙啞的、睡意噱隴的聲音。 「是打獵的,想借宿一下。 」沒有回答。 「我們會付錢的。 」 「我去對老闆說說……噓,該死的畜生!……怎麼不死呀!」我們聽到那僱工進屋裡去了;他很快就回到大門邊。 「不行,」他說,「老闆不讓進。 為什麼不讓‧…他害怕;你們是打獵的,弄不好把磨坊給燒了。 你們帶有彈葯呢。 前年我們的磨坊已燒過一回:有幾個牲販子來過夜,不知怎的把房子給燒了。 」 「怎麼,夥計,總不能讓我們在外頭過夜吧!“那隨你們的便了……」他走開了,靴子噔噔噔地響。 第1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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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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