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以為柏拉圖對於可感覺的個體的實在性所做的邏輯反駁是經得起檢查的;例如他說,凡是美的在某些方面也是醜的,凡是成倍的也是一半,等等。 然而當我們談到一件藝術品在某些方面是美的,而在另些方面是醜的的時候,分析總可以使我們能夠說(至少在理論上):「這一部分或這一方面是美的,而那一部分或那一方面是醜的」。 至于「一倍」和「一半」,則這些只是相對的名詞;2是1的一倍,是4的一半,這一事實並沒有任何矛盾。 柏拉圖由於不瞭解相對性的名詞,所以經常遇到麻煩。 他以為如果A大於B而小於C,那末A就同時是又大又小的,在他看來這就是一種矛盾。 這種麻煩是屬於哲學上的幼稚病。 實在與現象之間的區別,是不會有巴門尼德和柏拉圖和黑格爾所分派給它的那些結論的。 如果現象實在有表現的話,那末它便不是無物,並且因此之故它便是實在的一部分;這是一種正確的巴門尼德式的論證。 如果現象實在沒有表現的話,那末我們為什麼要對它傷腦筋呢?但是也許有人要說:「現象實在並沒有表現,但是它卻表現得有表現」。 這種說法也沒有用,因為我們還可以問:「它是實在表現得有表現呢?還是僅僅表現為表現得有表現呢?」即使現象是表現得有表現的話,我們遲早也總會達到某種實在有表現的東西的,因此它便是實在的一部分。 柏拉圖絶不會夢想到要否認我們面前是表現着有許多張床的,儘管說只能有一張唯一實在的床,亦即神所創造的那張床。 但是他似乎並沒有正視我們面前有許多表現的這一事實的涵義,而這種「多」正是實在的一部分。 任何一種想把世界分成為若干部分而使其中的一部分要比別的部分更為「實在」的試圖,都是注定了要失敗的。 與此相聯繫着的便是柏拉圖的另一種奇怪的見解,即知識和意見必定是涉及到不同的題材的。 我.們.應該說:如果我以為天要下雪了,這就是意見;如果後來我看到天是在下雪了,這就是知識;然而在這兩種情形下,題材都只是同一個。 可是柏拉圖卻以為在任何時候只要是能成為意見的東西,就永遠不能成為知識的材料。 知識是確實可靠的而且不會錯誤的;意見則不僅僅會錯誤而且必然是錯誤的,因為它假定了僅僅是現象的東西的實在性。 這一切都是在重複着巴門尼德所已經說過的東西。 有一個方面,柏拉圖的形而上學顯然與巴門尼德的形而上學不同。 對巴門尼德來說,只有「一」存在;但對於柏拉圖來說,則有着許多的理念存在。 不僅僅有美、真和善;而且,正如我們已經看到的,還有神所創造的天上的床、天上的人、天上的狗、天上的貓,等等,凡是挪亞方舟裡的東西無不具備。 然而這一切在《國家篇》裡似乎並不曾好好地想通過。 柏拉圖的理念或形式並不是思想,雖說它可以是思想的對象。 然而既然理念的存在是沒有時間性的,而當神決定創造的時候,除非是他思想裡已經先有了那張據說是由他所製造出來的柏拉圖式的床的本身作為對象,否則他就不能夠決定創造出一張床來;所以我們實在很難明白神是怎麼能夠創造出理念來的。 凡是沒有時間的,必然不是被創造出來的。 這裡,我們就遇到那個曾使得許多有哲學頭腦的神學家感到煩惱的困難了。 唯有這個偶然的世界,這個在時間和空間之內的世界,才能是被創造出來的;但這又正是那個被貶斥為是虛幻的而且是壞的日常世界。 因此創造主就似乎是僅只創造了虛幻和罪惡。 某些徹底的諾斯替派就乾脆採取了這種觀點;但是在柏拉圖則這種困難還沒有浮到面上來,在《國家篇》裡他似乎從來沒有察覺到過有這個問題。 哲學家要成為一個衛國者,按照柏拉圖說,就必須回到洞穴裡面去,並且和那些從來不曾見過真理的陽光的人們生活在一片。 看來神自己如果想要改造他自己的創造物的話,似乎也必須這樣做;一個基督教的柏拉圖主義者是可以這樣解說基督的肉身降世的。 但是這仍然完全不可能解釋,何以神竟然要不滿足於理念世界。 哲學家發見洞穴存在,他就被仁慈心所驅使而回到洞穴裡去;但是人們會想,如果創造主真的創造了萬物的話,他是完全可以避免洞穴的。 也許這種困難只是從基督教的創造主的觀念裡面產生出來的,而不能苛責于柏拉圖;柏拉圖說神並沒有創造萬物,而只是創造了美好的事物。 按這種觀點,則感覺世界的多重性便應該在神以外另有別的根源了。 也許理念並不是被神所創。 第5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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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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