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里士多德生當斯巴達衰落之後,他對斯巴達的憲法做了一番非常有敵意的敘述①。 他所說的和別人所說的是如此之不同,簡直使人難於相信他所說的也是這同一個地方;例如:「立法者想要使全國都能艱苦剋制,他對於男人實行了他的意圖,但他卻忽略了女人,女人們度着各式各樣奢侈恣縱的生活。 結果在這樣的一個國家裡,財富便受到過分地重視,而尤以公民們在受自己妻子的支配時為然,正象大多數好戰的種族一樣。 ……即使就勇敢這方面來說(勇敢在日常生活裡是用不着的,只有在戰爭時才需要勇敢),拉西第蒙的婦女們的影響也是極為惡劣的。 ……拉西第蒙的婦女們的放蕩是自古已然的,也是在人們意料之中的。 因此(按照傳統的說法)當萊庫格斯想使婦女們就範於他的法律的時候,婦女們就反抗;於是萊庫格斯便放棄了這一試圖。 」 亞里士多德又譴責斯巴達人的貪吝,他把貪吝歸咎于財產分配的不平等。 他說,份地雖然不許買賣,但是可以贈與或傳給後代。 他又說,全部土地有五分之二是屬於婦女的。 結果造成了公民的人數大為減少:據說斯巴達曾有過一萬公民,但是到被底比斯所擊敗時,已經不滿一千人了。 亞里士多德批評了斯巴達憲法的每一點。 他說監察官往往是非常之窮,所以很容易受賄賂;而且他們的權柄又是如此之大,甚至于連國王也不得不討好他們,所以斯巴達的政體已經轉化成為民主制了。 他告訴我們說,監察官們恣縱過度,他們的生活方式與憲法的精神背道而馳,而對於普通公民的嚴厲又是那樣地不堪忍受,所以公民們便沉溺于秘密的、非法的肉慾快樂以求逃避。 亞里士多德寫這些話的時候,斯巴達已經衰頽了;然而在有些地方他明白地說,他所提到的這些罪惡是從古就有的。 他的語氣是那麼幹脆而又確鑿,以致我們很難於不相信他,而且它也符合近代由於法律過分嚴厲而得到的一切經驗。 然而在人們的想象裡所存留下來的,卻並不是亞里士多德筆下的斯巴達,而是普魯塔克筆下的神話般的斯巴達和柏拉圖《國家篇》中的被哲學理想化了的斯巴達。 許多世紀以來,青年人都閲讀着這些作品,並且燃燒着一種想要作一個萊庫格斯或者是作一個哲人王的雄心。 而理想主義和愛好權勢相結合的結果,就一再地把人引入了歧途,並且就在今天也還是如此。 就中世紀和近代的讀者們而論,斯巴達的神話主要地是由普魯塔克給確定下來的。 當他寫作的時候,斯巴達已經是屬於浪漫的往事了;斯巴達的盛世距離普魯塔克的時代,正象哥倫布距離我們的時代是一樣遙遠。 普魯塔克所說的一切,研究制度的歷史學家雖然必須極其審慎地加以處理,但是對於研究神話的歷史學家來說,它卻具有頭等的重要性。 希臘曾經影響了全世界,但那往往是通過她對於人們的想象、理想和希望而起作用的,而不是直接地通過政治的威力。 羅馬建造了許多大路,大部分至今仍然保存着,羅馬的法律是近代許多法典的根源,但是使得這些東西成為重要的卻是羅馬的軍隊。 希臘人雖然也是可欽敬的戰士,但他們並沒有征服過,因為他們的軍力主要地都消耗在彼此互相敵對上面。 一直要等到半野蠻的亞歷山大,才把希臘文化傳播到了整個的近東,並使得希臘語成為埃及、敘利亞和小亞細亞內陸部分的文學語言。 希臘人永遠也不會完成這種事業的,並不是由於他們缺乏武力,而是由於他們不能在政治上團結。 希臘文化的政治傳播者從來都不是希臘人;但正是希臘的天才激動了別的民族,才使得別的民族傳播開了他們的被征服者的文化。 對於全世界的歷史學家來說,重要之點並不在於希臘城邦之間的繁瑣的戰爭,也不在於黨派權勢的卑鄙爭奪,而在於當這些簡短的插曲結束之後,人類所保存下來的記憶,——-這正象是我們對於阿爾卑斯山一幅輝煌日出景象的回憶,而山居者們卻是搏鬥過了一場風雪交加的日子那樣。 這些回憶逐漸消逝的時候,便在人們的心目裡留下來了某些晨光熹微裡照耀得分外明媚的峰巒景色,並且始終保持着一種知識,那就是烏雲的背後仍然保存着光輝,而且隨時可以顯現出來。 在這裡面最為重要的,在早期基督教時代是柏拉圖,在中世紀教會時期是亞里士多德;但是到了文藝復興以後,當人們開始重視自由的時候,他們卻首先轉向普魯塔克。 普魯塔克深刻地影響了十八世紀的英國和法國的自由主義者以及美國的締造者們;他影響了德國浪漫主義運動,並且主要的是以間接的路線繼續影響着德國的思想一直到今天。 他的影響在某些方面是好的,在某些方面是壞的;至于有關萊庫格斯和斯巴達的敘述,則他的影響是壞的。 他所講的萊庫格斯有很大的重要性,我將對它做一個簡短的敘述,甚至于不免有一些重複。 第45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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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哲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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