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後做什麼,今後到哪裡去生活,弗洛倫斯——這個可憐的、沒有經驗的女孩子!——現在還不能考慮這些。 她曾經模糊地夢想到遙遠的什麼地方去找到幾個小妹妹,她去教她們;她們將親切地對待她;她將採用一個化名,並熱誠地愛她們;她們將在幸福的家庭中長大,結婚,善良地對待她們的老家庭女教師,也許到時候還會委託她去教育她們的女兒們。 她曾想過,她這樣變成一位頭髮斑白的女人,把她的秘密一直帶進墳墓,而弗洛倫斯·董貝這個名字則被人們遺忘,這將是多麼奇怪與悲傷的事啊!可是這一切現在對她來說都是十分模糊不清。 她只知道,她在這塵世中沒有父親;當只剩下她單獨一個人的時候,她向天國中的父親祈禱,並這樣說了許多次。 她積蓄起來的錢總共不過幾基尼。 從這當中需要拿出一部分去買些衣服,因為她除了身上穿著的以外,沒有別的衣服了。 她太悲傷了,顧不得去想她的錢會多麼快地被用掉——因為她還是個對世俗事務很沒有經驗的孩子,即使她沒有別的憂愁,她現在也還不會在這方面過份憂愁的。 她努力使自己的思想平靜下來,使自己的眼淚止住不流,使自己的情緒安定下來,並使自己相信,事情僅僅是在幾小時以前,而不是像她覺得的那樣,是在幾星期或幾個月以前發生的;然後她走下樓,到她仁厚的保護人那裡去。 船長已經很細心地鋪好了桌布,這時正在一只有柄的平底鍋裡做鷄蛋調味汁,在這同時,他懷着濃厚的興趣,不時給鷄澆上油,鷄在繩子上轉動着,被火烤成棕色。 船長把弗洛倫斯用坐墊在沙發上支撐着(沙發已推到一個溫暖的角落裡,使她更為舒適),然後繼續以非凡的技巧進行烹調:他在第二隻平底鍋中做熱肉汁,在第三隻平底鍋中煮幾個土豆,但決沒有忘記第一隻平底鍋裡的鷄蛋調味汁,在這同時又時刻不停地用匙子給鷄的各個部分均勻地澆上油,並把鷄在火上翻過來翻過去。 除了照料這些事情外,船長還得注意看著一隻小煎鍋,鍋裡的一些香腸在冒着熱氣,並吱啦吱啦地發出十分悅耳的,世界上從來沒有一位廚師在緊張操作時像船長這樣容光煥發的,因此實在難以判斷,究竟是他的臉還是他那頂上了光的帽子更亮一些。 晚飯終於做好了,卡特爾船長把它們盛在盤子裡,端到桌子上,他那靈巧的動作絲毫也不比烹調時遜色。 這時候,他摘掉那頂上了光的帽子,穿上外衣,作為他吃晚餐的禮服。 然後他把有輪子的桌子推到坐在沙發上的弗洛倫斯跟前,做了飯前的禱告,又把那只當手的鈎子的螺釘擰鬆,取下鈎子,換上一把餐叉,接着又把螺釘擰緊,然後他充當起餐桌的主人來。 「我的小姑娘夫人,」船長說道,「高興起來,設法多吃一些。 做好準備,我的寶貝!這是小翅膀。 這是調味汁。 這是香腸。 還有土豆!」船長把所有這些勻稱地排列在一隻盤子裡,用那只有用的匙子在上面澆上熱肉計,然後把盤子端到他所喜愛的客人面前。 「所有的舷窗蓋都關上了,小姑娘夫人,」船長用鼓舞的口吻說道,"一切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吃一點吧,我的寶貝。 如果沃爾在這裡的話——" 「啊,如果我現在有他當我哥哥的話!」弗洛倫斯喊道。 「別!別傷心了,我的寶貝!」船長說道,「停一下,我請求您!他過去是您天生的、經受過考驗的朋友,是不是,寶寶?」 弗洛倫斯沒有什麼話好回答。 她只是說,「啊,親愛的,親愛的保羅呀!啊,沃爾特呀!」 「連她走過的甲板沃爾都是十分尊重的,」船長看著她那沮喪的臉孔,喃喃自語道,「就像從沒有痛快喝夠的公鹿尊敬溪水一樣!他被列入董貝公司名冊的那一天吃晚飯的時候,他談到了她,臉上閃閃發光,就像一朵剛開放的玫瑰花一樣;如果不是露珠在發光的話,那麼至少是由於他懷着純潔的感情,所以臉上才發光的。 我現在就像那天看到他的情景一樣看到了他。 哎呀,哎呀!如果我們可憐的沃爾現在在這裡的話,我的小姑娘夫人——或者說如果他能在這裡的話——那該多好啊,因為他已經淹死了,是不是?」 弗洛倫斯點點頭。 「是的,是的,淹死了,」船長安慰地說道,「我剛纔說過,如果他能在這裡的話,我的寶貝,那麼他就一定會為了您的健康,請您,求您吃一點兒。 所以說,您得支撐住自己,我的小姑娘夫人,就彷彿是看在沃爾的分上一樣,並且迎着風,抬起您那漂亮的頭。 」 弗洛倫斯為了使船長高興,試着吃了一口。 這時候,船長似乎完全忘記他自己的晚飯,放下餐刀和叉子,把他的椅子拉到沙發旁邊。 「沃爾是個漂亮的孩子,是不是,寶貝?」船長默默無言地坐了一會兒,擦着下巴,眼睛凝視着她,說道,「而且他又是一個勇敢的孩子,一個善良的孩子,是不是?」 弗洛倫斯眼淚汪汪地表示同意。 「他淹死了,是不是,美人兒?」船長用安慰的聲調說道。 弗洛倫斯又只好表示同意。 「他比您大一些,我的小姑娘夫人,」船長繼續說道,「但是當初你們兩人就像兩個孩子一樣,是不是?」 弗洛倫斯回答道,「是的。 」 「但是沃爾特淹死了,」船長說道。 「是不是?」 第289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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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貝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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