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轉過頭去最後看看這些這樣向他致意的臉孔,這時他驚奇地看到,它們是多麼神采奕奕,喜氣洋洋;它們是多麼多;它們又多麼像擁擠的劇院中的臉孔一樣,全都熙熙攘攘地堆擠在一起。 當他看著它們的時候,它們在他面前浮動,就像一面顫動的鏡子中所照出的臉形一樣。 片刻之後,他就坐在黑暗的馬車中,緊貼著弗洛倫斯。 從那時起,每當他想起布林伯博士的學校時,它在他心中重現的就是他所看到的這個最後的景象;它永遠不再像是一個真實的地方,而總是一個充滿了眼睛的夢。 可是,這還不完全是布林伯博士學校的最後一幕。 還有一些別的事情。 有圖茨先生。 他出乎意料地把馬車的一個窗子的擋板拉下了,往裡探視,並發出了極不自然的吃吃的笑聲,問道,「董貝在這裡嗎?」然後不等回答,立即又把窗子的擋板推上。 甚至這也不是圖茨先生的最後的一幕。 因為在車伕趕着馬車離開之前,他又同樣突然地把馬車另一個窗子的擋板拉下了,發出了完全相同的吃吃的笑聲,往裡探視,並用完全相同的聲音問道:「董貝在這裡嗎?」,並且完全跟先前一樣地消失不見了。 弗洛倫斯是怎樣地哈哈大笑啊!保羅時常記起這個情景,每當記起的時候,他自己就哈哈大笑起來。 但是不久以後——第二天,以及在那以後,又發生了許多事情,保羅只能混亂不清地回憶起來了。 比方說,為什麼他們日日夜夜待在皮普欽太太那裡,而沒有回家去;為什麼他躺在床上,弗洛倫斯坐在他的旁邊;他的父親有沒有到房間裡來過,還是僅僅是牆上的一個高大的影子;他是不是曾聽到他的醫生談到某個人的時候說,如果他們在他曾建立起種種幻想的那個時候來到之前(跟他體質的虛弱相比,這幻想是很強有力的),就讓他離開,他就很可能會消瘦下去。 他甚至也不能記得,他是不是時常對弗洛倫斯說,「啊弗洛伊,帶我回家去!永遠別離開我!」可是他想,他曾經說過。 有時他似乎覺得他聽到自己不時重複地說道,"帶我回家去! 弗洛伊!帶我回家去!" 但是當他回到家裡,被抱上他很熟悉的樓上的時候,他卻能夠記起,在這之前好多個鐘頭,馬車一直在轔轔響着,當時他躺在車中的坐位上,弗洛倫斯仍在他的身旁,年老的皮普欽太太則坐在對面。 當他們讓他躺在他過去的床上的時候,他還記得它,記得他的姑媽、托克斯小姐和蘇珊;但是還有其他一些事情,而且是最近的事情,仍然使他感到困惑不解。 「麻煩您,我想跟弗洛倫斯說話,」他說道,「只跟弗洛倫斯說一會兒。 」 她向他彎下身子,其他人則站得遠遠的。 「弗洛伊,我親愛的,當他們把我從馬車中抱下來的時候,爸爸是不是在前廳裡?」 「是的,親愛的。 」 「當他看到我進來的時候,他沒有哭,也沒有走進他自己的房間裡去,是不是,弗洛伊?」 弗洛倫斯點點頭,並把嘴唇緊緊壓着他的臉頰。 「我很高興他沒有哭,小保羅說道。 」我原以為他哭了。 別告訴他們我問了什麼。 " 第15章 卡特爾船長驚人的機智;他為沃爾特·蓋伊再次奔波 沃爾特好幾天打不定主意,去巴巴多斯的事情該怎麼辦;甚至他還懷着幾分微弱的希望:董貝先生也許說話並不當真,或者他也可能會改變主意,通知他不去了;可是他這種想法本身就是極不可能的,能證實這種想法的任何跡象也沒有出現,而時間又在消逝,他不能再延誤下去了,所以他覺得必須毫不遲疑地採取行動。 沃爾特的主要困難在於怎樣把他工作的變動情況透露給所爾舅舅;他知道這對他是一個可怕的打擊。 他感到尤其困難的是說出這個驚人的消息來摧毀所爾舅舅的情緒,因為老人最近情緒有了很大好轉,有說有笑,小後客廳又恢復了往日歡樂的氣氛。 所爾舅舅已經把第一批債款歸還給董貝先生,並滿懷希望,能設法把其餘的欠債還清。 當他勇敢地從艱難中振作起來的時候,重新讓他垂頭喪氣,這真是一件令人痛苦、迫不得已的事情。 然而決不能背着他悄悄地溜走。 應當事先讓他知道這件事。 問題是怎樣告訴他。 至于去或不去,沃爾特認為他絲毫沒有選擇的權力。 董貝先生明白無誤地跟他說過,他年輕,舅舅的境況又不好;董貝先生還在伴隨的眼光中清楚地提醒他,如果他拒絶去的話,那麼他可以待在家中,但卻不能待在他的辦公室裡。 他舅舅和他都欠董貝先生的恩情;這份恩情還是沃爾特親自去懇求來的。 他也許已開始暗暗感到,他永遠沒有希望博得那位先生的好感,他也許還想到,董貝先生還不時藐視他,而那是很不公正的。 可是不論情況是否這樣,職責畢竟是職責,而職責是必須履行的,沃爾特心裡這樣想。 第93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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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貝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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