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是怎麼回事,以實瑪利?你不過是捕魚業中一個小小的槳手,怎麼竟裝得對大鯨的全身秘密都完全懂得啦?是不是那個博學的斯塔布曾經爬上你的絞盤,給你講過鯨類的解剖學;而且還用絞車,吊起一根肋骨標本給你看了?你倒自己說說看,以實瑪利。 難道你能夠象廚師把一隻烤豬裝在盆子裡那樣,把一條茁壯的大鯨吊上甲板,讓你檢查一番麼?這肯定是不可能的。 以實瑪利,你雖然有了真正的親眼目睹的經歷,不過你得留神,你已經侵犯了約拿的特權啦;侵犯到談論托梁,橫樑,談論那些搭起大鯨的骨架的角椽,屋脊樑,地板托,支持物,以及它肚皮裡的大油桶,牛奶棚,牛油間和乾酪間等等的特權嘍。 我承認,自約拿以來,曾經透徹地看到一條成年鯨的肚裡的捕鯨者,可說為數寥寥;然而,我卻有幸獲得一個解剖一條小鯨的機會。 有一回,在我服務的那艘船上,因為要取鯨鰾來做標槍鈎和捕鯨槍頭的鞘套,曾經把整條小抹香鯨吊上了甲板。 你想,難道我肯放過那個機會,不使起我的船斧和小刀去揭揭那條小東西的皮,詳細研究它全部的內容嘛? 至于說到我對於那種身軀碩大茁壯的大鯨的骨胳的正確的知識,這種難得的知識卻須感謝我那位王族朋友托朗郭,就是阿薩西提的前任托朗魁(托朗魁~智利的一個荒僻的小島,在南緯四十三度和西經七十三度的地方。 )王。 因為多年以前,由於我參加了阿爾及爾的商船「德號」,曾經到了托朗魁,而且被邀到托朗魁王在蒲貝拉的退隱的棕櫚別墅裡,同托朗魁王一起度過幾天阿薩西提的假日。 這是一個海邊的幽谷,跟那個我們做水手的管它叫竹城,就是他的京城的地方,相距並不很遠。 我這位王族朋友托朗郭,除了具有其它許多高尚的品質以外,天生還酷愛各式各樣的具有蠻風的骨董,因此,只要是他治下的人民所能發明的各種奇珍異物,他都收藏到蒲貝拉來;那些東西大多是一些木雕的希奇古怪的東西,鐫刻的貝殼,鑲嵌的槍矛,奢華的划槳,芳香的獨木舟;除了這些東西以外,還有許多天然的奇珍異物,即那些由來奇珍,送來貢禮的海浪衝到他岸邊來的東西。 由海浪送來的這些貢品中,大多是大抹香鯨。 在一陣非常猛烈而刮了好久的大風後,人們就會發現抹香鯨擱了淺,死了,它頭抵着一株椰木樹,嘴上掛着一簇羽毛似的東西,象是它的蔥翠的噴水。 等到人們最後把它那龐大的身軀那層有六英呎厚的皮肉給剝光後,骨胳經太陽一曬乾,人們就把那個骷髏仔細地搬到蒲貝拉幽谷裡來,在那裡,便由一株雄偉的廟宇似的參天大棕櫚樹遮蔽着。 那些肋骨被當作戰利品掛了起來;脊椎骨則都以一些奇形怪狀的象形字刻上阿薩西提的年表;僧人們在它的頭骷髏裡燃起一盞終年不息。 氣味芬芳的燈火,因此,那只神秘的腦袋又散髮出它那迷蒙蒙的噴水;而那只掛在大樹枝上的。 在一切皈依者頭頂顫動着的可怕的下顎,就象是把達摩克利茲嚇昏了的一發懸劍(達摩克利茲~古代敘拉古(在西西里東部)暴君代俄尼喜阿斯的佞臣,代俄尼喜阿斯不喜歡他老是說王者多福,於是用一發懸劍,命其坐下,使明帝王憂患。 )。 這真是個奇景。 樹林綠得象冰谷(冰谷~馬薩諸塞州斯托克必立奇附近的山洞。 )裡的苔蘚;樹木傲然屹立,使人感到它們生機勃勃;下面勤勉的大地好象是架織布機,機上蓋了一條漂亮的地氈,地上的葡萄藤蔓就是經緯線,而那些生氣蓬勃的花朵就是圖樣。 所有的樹木,連同它們所有的纍纍的枝椏;還有那些灌木,羊齒植物,青草;那傳遞信息的微風;所有這一切都十分活躍。 那只大太陽,透過葉邊看去,宛如一隻飛梭,在織着那張織個不完的碧綠毯子。 忙碌的織工呵!眼不能見的織工呵!~停一停~只說一句話!~織物跑到哪裡去啦?它去裝飾什麼宮殿了?所有這些不停不息的勞作都是為的什麼呀?說呀,織工!~把手歇一歇!只要跟你說一句話就夠了!不~梭子在飛~圖樣不住地浮現在織機上;大水奔流似的地氈始終在悄悄地閃開去。 那個紡織之神,他織呀織的,織得他耳朵都聾了,聽不到人聲。 那紡機的嗡嗡聲,弄得我們這些想著織機的人,耳朵也聾了;我們只有離開那織機,才聽得到織機裡傳出來的無數的聲響。 在一切製造物質的工廠裡也正是這般情況。 在疾馳如飛的錠子聲中,說話是聽不到的;可是這種說話,卻教牆外的人聽得一清二楚,因為它打敞開的窗子裡衝了出去。 因此,醜惡的事情難免要被發覺。 人呀!要小心謹慎呀;因為,你們那些最微妙的思想,在這個大千世界的紡織機的喧閙聲中,也許會在老遠就給人們偷聽去。 且說這只受人崇拜的。 巨大的白骷髏~這個巨大的懶漢!就悠閒地躺在阿薩西提的樹林裡那架碧綠而從不停止活動的紡織機中。 而且,由於在它周圍始終是交錯地嗡響着那些織個不停的翠綠的經緯線,弄得這個大懶漢就象個巧妙的織工;它全身都織滿着葡萄藤;每時每刻都顯得更旺盛,更青翠,可它自己卻是架骨胳。 生命籠罩着死亡;死亡支撐着生命;嚴酷的神配上朝氣蓬勃的生命,賦予它以鬈髮的美容。 第191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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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鯨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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