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水的中心本來就隱藏在那把它四周圍住的雪白晃亮的霧氣裡;叫人怎能準確地辨別出是否有水噴出來呢,而且,往往當你儘量要靠攏一條鯨,想把它的噴水瞧個明白的時候,它卻正是處于極端亂糟糟。 四周的水有如奔瀉的小瀑布之際。 如果在這樣的時分,你自以為真正看到了噴水裡有幾滴濕氣,可你又焉知它不過是水氣所凝結起來的呢;你焉知那幾滴高掛在噴水孔的裂縫裡的東西,就一定不是反落在鯨頭頂上的水?因為即使當它悠閒地游過風平浪靜的正午的海面,它那聳起的背峰給太陽曬乾得象沙漠上的單峰駱駝的背峰一般的時候;即使在這種時候,鯨頭上也往往帶有一小盆水,一如在烈日當空的照射下,你往往會看到岩穴裡灌滿着一攤雨水一樣。 而且,獵人們根本也不會好奇得不顧一切危險,去細究一下那條大鯨的噴水究竟是怎麼一種東西。 要他細細地去瞧一瞧,把臉也鑽進去,他是不幹的。 你總不能拿着一隻水壺跑到這種噴泉邊,把水裝滿後,再把它拿回來(參閲《舊約。 傳道書》第十二章六節:「銀鏈折斷,金罐破裂,瓶子在泉旁損壞,水輪在井口破爛。 」)。 因為即使跟這種噴水的外圍的霧氣稍微接觸一下,往往就會教你皮膚火辣辣的疼痛,好象碰上什麼腐蝕性的東西。 我還知道有這樣一個人,他因為跟噴水靠得太攏,至於他究竟是懷着一種科學的目的,還是別有原因,我可說不上來,總之,他的臉上。 臂上的皮膚卻坼裂開來了。 所以,捕鯨人總是把這種噴水看做毒性奇重的東西,大家都設法對它遠而避之。 還有,我聽說,我對這事情也不很表懷疑,那就是,如果那噴水正好噴進了你的眼睛,準會教你眼睛瞎了。 所以據我看來,專愛尋根究底的人,還是把這種可怕的噴水擱在一邊為上。 不過,儘管我們既不能證實,也不能得出結論,我們也還可以假設一番。 我的假設是這樣的:這種噴水其實就是霧氣。 撇開其它一切理由,我是由於考慮到抹香鯨本身具有無限威嚴與雄壯的氣概,而不得不下這個結論的;我認為它不是普通淺薄的東西,因為,無可爭辯的,它決不象其它一般鯨那樣,可以在水深的地方或者在岸邊讓人們發現到。 它是既穩重又具有深謀遠慮的動物。 我認為,在一切既穩重而又有深謀遠慮的人們的腦袋裏,象柏拉圖,皮洛(皮洛(公元前360—270)~希臘奴隷制沒落期的第二個哲學派別,即懷疑主義的始創者。 ),閻王,天神,但丁(但丁(1265—1821)~意大利詩人。 )等等,當他們正在思索奧妙的問題時,總會冒起一股隱約可見的霧氣來。 我在構思一篇《論靈魂不滅》的小文章的時候,就曾經好奇地在我面前擺着一面鏡子;於是,不久就看到那裡面反映出:一陣古怪的煙氣在我頭頂四周繚繞起伏。 我在八月的正午,在我那間簡陋的閣樓裡,喝了六大杯熱茶後沉思苦想時,頭髮裡就一定是濕漉漉的;這似乎又為上邊的假設增添一個論據了。 看到大鯨威風十足地游過熱帶那種風平浪靜的海洋時,這只魁梧而迷蒙蒙的巨獸,可一下子教我們激起了多麼壯麗的幻想。 在它那碩大。 柔和的頭頂,由於它那無法言傳的沉思默想而掛着一頂霧氣重重的華蓋,而那種霧氣~你有時看得到~又被虹彩照耀得光輝燦爛,彷彿上天已經批准它的思想似的。 因為,你知道,晴朗的天氣決不會有虹彩;虹彩是專為照耀霧氣才出來的。 因此,在我腦裡的種種迷雲疑團中,總不時地有直覺的神力顯現出來,以一種聖光來點破我的迷津。 所以,我要感謝上帝,因為大家都有疑惑,許多人都不信,可是疑惑也好,不信也好,有神力相助的,可為數不多。 對種種塵世事物的疑惑,和若干天意的直覺;兩者混合起來,就弄得既沒有善男信女,也沒有心懷貳志者,只造成了一個把它們都一視同仁的人。 第八十六章 尾巴 有些詩人曾經用顫音溫柔地歌頌羚羊那種不十分明亮的眼睛,歌頌從來不曾飛下地來的可愛的鳥類的翎毛;可是,我要讚美的尾巴,卻並不很秀麗。 計算最大的抹香鯨的尾巴,一般是從它那逐漸縮小到約等於人腰的地方開始的,這地方連同它上邊的平面,至少有五十平方英呎的面積。 這支結實渾圓的尾根,伸展成為兩塊闊大。 堅硬。 平坦的大巴掌,或者叫鯨尾裂片後,就逐漸細小得不滿一英吋厚。 在那椏杈或者分支的地方,這兩片裂尾稍微有點疊起,接着又斜斜的。 象兩張翅膀彼此分開來,中間隔開得很闊。 在一般生物中,決沒有比這種仿如蛾眉月的裂片更具雅緻鮮明的曲綫美。 一隻茁壯的鯨,在它尾巴充分擴張的時候,橫裡總在二十英呎以上。 整個尾巴的構造似乎是密結着肌肉的網絡狀的礦層,不過一把它剖開來,就發現裏邊有性質不同的三層~上層,中層,下層。 上層和下層的筋筋,又長又直;中層的筋筋很短,同上下兩層密相交叉。 這種三位一體的結構,跟其它的組織一樣,賦予尾巴以威力。 在研究古羅馬城牆的學者看來,中層是奇特得跟古代的奇珍遺物中那層薄薄的花磚一樣,它往往跟石碑交錯在一起,而無疑地又給石造建築物增加了很大的助力。 第16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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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鯨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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