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現在坐在這個孤寂的房間裡的時候,爐火正在悠悠地燒着,燒得那樣柔和,正是柴火的初度威力已把空間暖了一陣後。 但見一片火光的時分。 這時,晚霞和幢幢魔影正朝窗格攏來,在悄悄地窺伺我們這兩個一聲不響的。 孤寂的人。 外邊的暴風雨正在發出莊重。 昂揚的隆隆聲,我不由撩起陣陣奇特的感覺。 我感到渾身都溶化了。 我的破碎的心和瘋狂的手再也不想反抗這個虎狼的世界。 這個鎮定的野人已把眾生給超度了。 他坐在那裡,他那種十分冷漠的態度,證明他天生毫無文明人的虛偽和甜言蜜語的奸詐。 他雖然是個野人,雖然看來是個絶無僅有的人物,我卻已開始覺得我自己是在神秘地向着他了。 而那些本來會排斥大部分別的事物的感情,卻成為這樣吸住了我的磁石。 我要結交一個異教徒的朋友,我心裡想,因為文明人的仁慈原來只是一種虛偽的好意。 我把我的坐凳拉到他旁邊,友善地指手劃腳,盡我所能地跟他談話。 起先,他並不理會這種親近的態度;但是,經過我指出他昨天晚上的慇勤態度後,不多久,他就領會了,問我們是否還要做睡伴。 我對他說要,我頓即看出他顯得很高興,或許還有點兒領情。 於是,我們一起翻書,我力圖向他解釋那本印刷物的用處和書上那幾幅畫的意義。 這樣一來,我立刻激起他的興趣,接着,我們便儘可能地從那事情拉扯到我們在這名城裡所見到的形形色色。 我一提起要抽菸,他就掏出他的煙袋和那支菸鬥斧來,悄悄地遞給我吸一口。 我們就這麼坐在那裡,輪番抽着他那支野裡野氣的煙斗,把它有規律地遞來遞去。 如果說,這個異教徒的心裡本來對我還隱存有任何的冷漠的態度的話,那麼,經過我們這番愉快而親切的抽菸後,這種態度已立刻冰消雪化,我們也做起老朋友了。 他對待我,似乎正如我對待他一樣,十分自然,毫無拘束。 我們吸過煙後,他把他的額頭貼著我的額頭,攔腰把我抱住,還說如今我們已經成親了;那意思,按照他家鄉的說法,就是我們如今成為知心朋友了;如果必要的話,他樂意為我而死。 在一個鄉下人看來,這種一見如故的友情之火,似乎是太不成熟,是一樁極不可靠的事;但是,在這個質樸的野人的眼中,那些陳年老套已是用不上了。 吃過晚飯,我們又親密地談一陣心,抽一會煙,便一起回到我們的房裡去。 他把他那只香料制的人頭送給了我;又掏出那只大煙袋,在煙葉下面摸了一會,摸出三十來個銀幣;他把銀幣攤在桌上,笨拙地把它們分成相等的兩份,推一份到我面前,說這是我的。 我正想推卻,他已經把它們都倒在我的褲袋裏,教我無法開口了。 我讓它們放在袋裏。 接着他就去做他的晚禱,他拿出他那只偶像,移開那塊紙糊的隔火板。 從他那些手勢與跡象看來,我認為他似乎很想要我跟他一起去做晚禱;但是,去湊合他會有什麼結果,我是很明白的,我考慮了一會,心想萬一他邀我去湊合他時,究竟是答應呢還是不答應。 我是個在正正派派的長老教派中生長起來的正正當當的基督徒。 我怎能跟這個野蠻的偶像崇拜者去一起膜拜他那塊木頭呢?但是,崇拜是什麼?我心裡想。 以實瑪利呀,現在你是不是以為那個氣量宏大的。 執掌天地~異教徒等等都包括在內~之神會對這塊微不足道的黑木頭發生妒忌麼?不會的!但是,崇拜是什麼?~執行上帝的意旨~那就是崇拜。 那麼,上帝的意旨又是什麼呢?~我役於人,人役於我~那就是上帝的意旨。 這樣說來,魁魁格是我的同胞了。 可是,我希望這個魁魁格怎樣來役於我呢?啊,叫他也來跟我一起做我那特殊的長老教派的崇拜儀式。 那麼,到頭來,我就得跟他一起去做他那特殊的崇拜儀式了;這樣一來,我就得變成一個偶像崇拜者了。 因此,我把鉋花燒起,幫着他撐起那個無邪的小偶像;跟魁魁格一起把那燒過了的硬麵包獻給它;對它膜拜兩三次;吻着它的鼻子;做過以後,我們這才心平氣靜,與世無爭地解衣上床。 不過,不談一談心,我們是睡不着覺的。 究竟道理何在,我可弄不清楚;但是,我覺得,朋友之間推心置腹說知心話,除了在床上以外,實在找不到一個更加相宜的地方。 據說夫妻就是在那裡彼此打開心坎裡的秘密的;還有一些老夫老妻常常躺在床上,聊着老話,一聊就聊到快天亮。 那麼,我也這樣跟魁魁格~真是情投意合的一對~躺在床上,度着我們的心靈的蜜月了。 第十一章 睡衣 我們就這樣躺在床上,不時地聊聊天,打打盹,魁魁格還時時把他那雙棕色的刺花的腿一會兒親昵地擱在我的腳上,一會兒又縮回去;我們就是這麼十分和睦。 自由自在;到後來,由於我們不斷地談下去,竟把我們的瞌睡蟲全都給趕跑了,我們又想起床了,雖然到天亮還有一段時間。 第28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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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鯨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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