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他說,一雙火辣辣的眼睛盯着瑪蒂爾德,「索萊爾先主選擇了教堂,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情敵正在那兒做彌撒?大家都承認您保護的那個幸運兒非常聰明,而且更是謹慎。 還有比躲在他很熟悉的德·萊納先生的花園裡更簡單的嗎?在那兒几乎萬無一失,不會被看見,不會被抓住,不會被懷疑,他就能讓那他嫉妒的女人死。 」 這番推理後起來那樣地正確,終於使瑪蒂爾德失去理智。 這顆高傲的靈魂浸透了那種在上流社會被視為能忠實地描繪人心的乾枯的謹慎,不能很快地理解藐視一切謹慎乃是一種幸福,對一個熱情的靈魂來說,這種幸福可以是很強烈的。 在瑪蒂爾德生活的巴黎上層階級中,熱情只能在很少的情況下襬脫謹慎,從窗戶往下跳的都是住在六層樓以上的人。 最後,德·福利萊神甫對自己的控制已有十分的把握。 他讓瑪蒂爾德明白(他當然在說謊)他能隨意支配負責對於連提出起訴的那個檢察院。 抽籤決定了三十六位陪審官之後,他至少可向其中的三十位進行直接的和個人的活動。 如果德·福利萊神甫沒有覺得瑪蒂爾德那麼漂亮,他至少要見過五、六次以後才會說得如此清楚。 第三十九章困境 走出主教府,瑪蒂爾德沒有猶豫,立刻送了一封信給德·費瓦剋夫人;雖然也擔心影響自己的名譽,但是她一秒鐘也未耽擱。 她懇求她的情敵去讓德·某某主教大人從頭到尾親筆寫一封信給德·福利萊先生。 她甚至求她親自跑一趟貝藏松。 就一顆嫉妒而驕傲的心靈來說,這個舉動頗有英雄氣概。 她聽從了富凱的忠告,為謹慎計,沒有把她進行的一系列活動說給于連聽。 單單她來就已經夠讓他不安的了。 死亡越來越近,他也變得比一生中任何時候都正直,他的悔恨不僅僅是對著德·拉莫爾先生的,也是對著瑪蒂爾德的。 「怎麼!」他對自己說,「我跟她在一起,有時候心不在焉,甚至有時候煩悶無聊。 她為了我身敗名裂,而我竟這樣報答她!難道我是個惡人嗎?」這個問題,他在野心勃勃的時候不大會放在心上,那時候,不能成功他才認作是最大的恥辱。 他對瑪蒂爾德感到的精神痛苦越發頑固了,因為他此刻激起了她最離奇、最瘋狂的熱情。 她滿口都是她為了救他而打算做出的種種奇特的犧牲。 她受到一種她引為自豪的、壓倒她全部自尊心的感情的激勵,真想讓她的生命的每時每刻都充滿着某種非凡的舉動。 她跟于連的長談中儘是最奇特、對她最危險的計劃。 看守們被打發得好好的,讓她在監獄裡為所欲為。 瑪蒂爾德的主意並不侷限于犧牲名節,她可不在乎讓整個社會都知道她的狀況。 跪倒在國王奔馳的馬車前,引起親王的注意,冒死請求赦免于連,這還是她那狂熱勇敢的想象力所虛構出來的最實在的幻想呢,通過她那些在國王身邊任職的朋友,她確信能夠進入聖克盧花園裡的那些禁地。 于連覺得自己配不上如此的獻身精神。 老實說,他已對英雄主義感到疲倦。 要是面對一種單純的、天真的、近乎羞怯的愛情,他會動心的。 然而瑪倫爾德那顆高傲的心靈恰正相反,需要時時刻刻想到公眾,想到別人。 她不想苟活於情夫之後,然而在她對他的生命懷有的焦慮和恐懼當中,她有一種秘不示人的需要,即用她那愛情的過度和行動的崇高讓公眾大吃一驚。 于連毫不為這種英雄主義所動,為此頗感惱火。 然而,他若知道瑪蒂爾德如何用她那些瘋狂的念頭折磨善良的富凱那忠誠但非常理智狹隘的精神,他又會怎樣呢? 對於瑪蒂爾德的忠誠,富凱說不出什麼,他自己也是為了救于連可以犧牲全部財產,拿生命去冒最大的風險。 只是瑪蒂爾德揮金如土,令他駭然。 最初幾天,這樣花去的錢數目之大,使富凱肅然起敬,他和所有的外省人一樣,對金錢十分地崇敬。 最後。 他發現德·拉莫爾小姐的計劃經常變動,使他大感快慰的是,他終於找到一個詞來責備這種他覺得如此令人疲倦的性格:她變化無常。 從變化無常到外省最厲害的詛咒「標新立異」,兩個形容詞之間,僅一步之隔。 「真奇怪,」瑪蒂爾德離開監獄,于連暗想道,「一種如此熱烈的激情,又是以我為對象,我卻這樣地麻木!兩個月前我卻是崇拜她的!我在書裡讀過,死亡的臨近使人對什麼都失去興趣;然而可怕的是自覺忘恩負義又自覺不能改變。 我難道是一個利己主義者嗎?」他為此狠狠地責備和羞辱自己。 野心已在他的心中死去,灰燼中生出了另一種激情,他稱之為謀害德·菜納夫人的悔恨。 事實上,他是在狂熱地愛着她。 他獨處且不擔心有人打擾的時候,他可以縱情回憶從前在維裡埃的韋爾吉度過的美好時光,這時他就感到一種獨特的幸福。 那段飛逝的時光中發生的事情,哪怕再微不足道、對他都具有一種不可抵抗的新鮮和魅力。 他從不想他在巴黎的成功,他已經厭倦了。 這種心情迅速加劇,已被瑪蒂爾德的嫉妒猜出幾分。 她清楚地意識到,她得跟他對孤獨的愛好作鬥爭。 有幾次,她懷着恐懼講出了德·萊納夫人的名字。 她看見于連打了個哆嗦。 從此,她的激情汪洋恣肆,漫無邊際了。 第140頁完,請繼續下一頁。喜歡 寫心網 writesprite.com 作品,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音調
速度
音量
語言
《紅與黑》
第140頁